來源:工人日報
2020-09-07 06:46:09
“只要學生來,就把課繼續(xù)上下去”
閱讀提示
毛文丑任教的福州市閩清縣下祝鄉(xiāng)杉村學校僅有70名學生。他慶幸,那些無法走出大山的孩子依舊可以在這里找到學習的樂趣;他矛盾,一邊盼著學校多收一些學生,一邊又希望孩子們能走出大山,遇見更出彩的人生。在他心中,山村教師的意義就是陪伴,陪伴到學生不再返校、不再需要老師的那一天。
9月1日,是學校錯峰開學的日子,可福州市閩清縣下祝鄉(xiāng)杉村學校學生的返校時間統(tǒng)一安排在了當天上午8時。對這所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中三年級僅有70名學生的山村學校,用不著“錯峰錯時”。
這一天,毛文丑任教的初三年級教室里只擺了9張課桌,按照疫情防控要求,每個學生之間留出了1米以上的間隔,即便如此,大半個教室仍是空的。
“現(xiàn)在想要‘桃李滿屋’都很難。”毛文丑開玩笑地說。
20多年前,毛文丑就是杉村學校的學生。
當年,學校一個年級有200多名學生,至今他還記得學生們擠在村祠堂邊的老教室里上課的情景,“一排排課桌就貼著老師的講臺從前往后擺到了教室的后墻,教室后門都打不開。”
如今,杉村學校搬到了村尾的空地上,建起了3層教學樓,有了籃球場、實驗室,可教室里卻再也看不到當年人頭攢動的景象。
以前缺老師,現(xiàn)在缺學生
1999年從福建師范大學畢業(yè)后,毛文丑放著城里的學校不去,堅持回到山村任教,“我從小在大山里長大,比城里的老師更懂山里的孩子。”
那時,杉村學校還是一所中學,全校203名學生只配備了9位老師,毛文丑除了語文、英語沒教過,其他課程全都代過課。他感慨,當年山里缺老師,自己回來就是為了山里的孩子。
近年來,隨著城鎮(zhèn)化進程加快,山村生源連年減少,杉村學校和村里的小學不得不合并辦學,成了九年一貫制學校。現(xiàn)在學校里的70名學生配備了24名教師,師生比提升到了1:3。
去年,為了去村劇場表演合唱節(jié)目,校長拉著20多名教師和非畢業(yè)班的學生才勉強組了一支合唱隊,毛文丑記得那次的合唱曲目是《眾人劃槳開大船》。在他看來,“學校里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眾人’中的那個‘人’——學生。”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我求學的時候,只是現(xiàn)在學生們走得更遠了。”毛文丑感嘆,以前沒有學校、沒有老師,大山里的孩子們上學不得不跋山涉水;現(xiàn)在,學校有了,老師也有了,但越來越多的農(nóng)村孩子想方設法去了條件更優(yōu)越的城市上學。“值得慶幸的是,杉村學校還沒有被撤并,那些無法走出大山的孩子依舊可以在這里找到學習的樂趣。”
這天上午,毛文丑拿到了前一天學生報到的統(tǒng)計表,今年杉村學校小學一年級收了5名新生,比去年又少了兩人。他笑著說:“只要學生來,我就要把課繼續(xù)上下去!”
“自己站著,能讓孩子們更專注”
小時候因為一場大病,毛文丑左腿的膝關節(jié)上長出過一個大膿包。后來,膿包治好了,可他卻因為長期感染落下了殘疾。
平日里,45分鐘的課堂教學常會讓他受傷的腿感到酸痛、僵直,一瘸一拐是他每天的標準步態(tài)。要是碰上陰雨天氣,擺在他書桌前的拐杖就要派上用場。
以前,在擁擠的課堂上想找一個地方擺放教師椅,對于毛文丑來說是一種奢望。為了延長自己在課堂站立的時間,以保證教學效果,他每天早上6時30分準時起床給自己的左腿理療。21年過去了,雖然學生少了、教室空了,毛文丑也有了可以坐著教學的空間,可站著授課的習慣他一直堅持到了今天,“自己站著,能讓孩子們更專注一些。”
以往毛文丑任課的班級,每年中考成績都在全縣名列前茅,隨著生源數(shù)量的減少,現(xiàn)在每年從杉村學校考進當?shù)刂攸c高中的學生不像以往那樣多了。
毛文丑說,現(xiàn)在教室里坐著的不少是寄宿家庭的孩子,父母外出打工,孩子就借住在學校附近的親戚家里;也有一些學生來自單親家庭,由村里的老人負責照看。
隨著當?shù)刂锌几母锏耐七M,中考范圍涉及語文、數(shù)學、外語、物理、化學、生物、歷史、地理、體育與健康、道德與法治共計10科。這么多的科目,對于老師都難以配齊的山村學校而言,要想幫孩子們打開通往重點高中的大門,山村教師們就要扛起更重的責任。
這個暑假,毛文丑除了忙著做理療,為即將到來的新學期做準備,還到處聽課、上網(wǎng)找課件,以應對自己兼任的生物被納入中考考試科目帶來的挑戰(zhàn)。他告訴記者:“我多學一些,不能讓大山里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陪伴就是意義
一邊盼著杉村學校能再多收點學生,一邊又希望孩子們能夠走出大山,遇見更出彩的人生。毛文丑其實很矛盾。不過,他終于找到了讓自己釋然的答案。
受疫情影響,今年春節(jié)后衫村學校沒能正常開學,毛文丑也無法走進課堂給孩子們授課。
為了不耽誤授課進度,他學著城里的老師們,在宿舍里架起了攝像頭,想通過直播軟件給孩子們補課,可奈何山里的網(wǎng)絡信號不穩(wěn)定,留守在村里的孩子們大多只能靠著爺爺奶奶手里的“老人機”觀看直播課堂,毛文丑的教學計劃不得不被迫中斷,由線上直播轉成了線下錄播。
眼看網(wǎng)絡教學不成,他就拖著病腿,成天往大山里鉆,每天走幾公里的山路挨個給學生做家訪,當面給缺勤網(wǎng)課的孩子補課、批改作業(yè)。
因為左右腳失衡,回到家里,他不是腳脖子扭傷腫脹,就是腳底被磨出水泡。
6月初的一次家訪,他在田里見到了忙著幫家長干農(nóng)活的學生王露,王露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懷念教室和校園,也想念老師和同學。”
面對講臺下屈指可數(shù)的學生,山村教師往往只能靠提高嗓門來維持自己的存在感。可王露的這句話,讓毛文丑意識到了“山村教師”4個字的意義。
“城市也好,農(nóng)村也罷,山里山外的世界同樣精彩,孩子會自己選擇飛翔的方向。我們的意義就是陪伴,陪伴到學生不再返校、不再需要我們的那一天。”他說。
制圖:肖婕妤
想爆料?請登錄《陽光連線》( https://minsheng.iqilu.com/)、撥打新聞熱線0531-66661234或96678,或登錄齊魯網(wǎng)官方微博(@齊魯網(wǎng))提供新聞線索。齊魯網(wǎng)廣告熱線0531-81695052,誠邀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