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大眾網(wǎng)
2021-09-05 17:09:09
原標題:海報直擊丨開海后漁船出海的首個一天一夜
來源:大眾網(wǎng)
大眾網(wǎng)·海報新聞記者 張穩(wěn) 張珈瑋 邱翔 日照報道
“開海嘍!”9月1日中午12點,山東省為期4個月的伏季休漁期結(jié)束,黃渤海海域正式開海。原本靜止的日照嵐山漁港,瞬間按下了啟動鍵,千帆競渡,百舸爭流,船員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轟鳴的馬達聲響徹漁港,碼頭上一片繁忙景象。
9月1日中午12點,開海后的日照嵐山漁港
老法按捺了多日的漁船,也終于拔錨起航,駛離了港口。船頭紅旗招展,搖錢樹隨風(fēng)搖擺,一如老法此時的心情。
①起航
老法今年59歲,是日照當?shù)厝耍?7歲就跟船出海的他,已經(jīng)在海上漂了42年,干了30多年的船長。和所有漁民一樣,從5月1日休漁那天起,老法就盼著開海這一天。
其實,早在8月初,老法就已經(jīng)在為開海做準備了。織補漁網(wǎng),補船刷漆……老法說,前期的這些準備工作,一點都容不得馬虎,全都和最后的收成息息相關(guān)。“開海后,根本沒時間再去修船、補網(wǎng)。”
每次開海前,老法都尤為忙碌。漁具、物資準備得如何,尤其是船上的安全措施是否到位,老法都要操心。收攏漁網(wǎng)、整理漁具、檢查繩索、加油上冰、裝運生活物資,務(wù)求將開海前最后的準備工作做到極近完美。
9月1日中午12點,停泊在嵐山漁港的上千艘漁船拔錨起航,競相出海。但是老法顯得并沒有那么著急,他有自己的計劃。老法說,他和妹夫的船結(jié)伴出海捕魚,采用的是雙拖網(wǎng)作業(yè)。一般是下午2點出海,下午4點到達捕撈區(qū)域,撒下第一網(wǎng)。晚上10點收網(wǎng),再撒下第二網(wǎng)。凌晨5點收網(wǎng)、返航,這樣正好能保證趕在早晨6點抵達港口,趕上海鮮市場人最多的時候。
老法和妹夫的兩條漁船
“魚蝦滿倉,滿載而歸。”下午2點,老法的漁船駛離港口,在一陣慶祝開海的鞭炮聲中,船員趙哥一如往年,喊出了對本次出海的期盼。趙哥今年45歲,是山東臨沂人,從2006年開始干船員至今,是老法船上的五名船員之一。
“一條船上算上船長一般是五六個人,船員來自五湖四海,哪的人都有。像我們這條船上的船員,有一個是黑龍江的,兩個河南的,兩個臨沂的。基本上當?shù)厝烁蛇@個的越來越少了。”
船離港之后,天空下起了小雨,趙哥和其他四個船員就又開始冒雨忙活了起來。收拾船艙、整理漁具、規(guī)整漁網(wǎng),距離捕撈區(qū)域有兩個小時的航程,他們要在這段時間內(nèi),把撒網(wǎng)之前的工作全部做完。
船員們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大風(fēng)大浪,下雨對他們的工作絲毫沒有產(chǎn)生任何影響,或許是對第一網(wǎng)收成的期待,船員們干得尤為起勁。“這點小雨根本就不算什么,大風(fēng)對出海的影響才是最大的。”趙哥說,尤其是冬天的時候,本來溫度就低,北風(fēng)一吹,他們在甲板上收網(wǎng)、揀魚的時候,凍得都說不出話來。要是遇上大風(fēng)大浪,冰冷的海水砸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疼。
趙哥說,其實,在船上最辛苦的還是船長。
趁著船員們忙碌,記者來到漁船二樓的駕駛艙。駕駛艙面積狹促,老法站在正中間的位置,一手掌著船舵,一手拿著對講機,正和另一條船上的妹夫溝通著航線。記者注意到,老法會來回踱步,不時地通過駕駛艙正前方和左右兩邊的窗戶觀察海上的情況,甚至有時還要把頭伸到窗戶外面去。雖然老法的身后有兩把椅子,但是老法根本坐不下來。
駕駛艙里的老法
“這一趟要將近20個小時,我得一直盯著。根本不能坐,一坐下眼睛就睜不開了。”老法說,每次出海,他一站就得站將近20個小時,只有白天到岸了以后才能睡兩三個小時。“最多的時候有一個多月晚上都沒睡過覺,最長的一次是三天三夜沒閉眼。”
老法說,如果船上能有個大副,兩個人還能倒換倒換,不至于那么辛苦。“給多少錢都找不到,漁船對大副的要求也很高,有經(jīng)驗的很難找,一個合格的船長至少需要五六年。”因此,這些年,老法一直堅持一個人掌舵。“不放心別人掌舵,不管什么情況,只要我在舵上,我就安心,一定不會有事。我開船40多年了,就沒出過什么事故。”可能是海上經(jīng)歷多了,老法說得倒是風(fēng)輕云淡。
②撒網(wǎng)
船行兩個小時后,速度減慢,開始放網(wǎng)。老法和妹夫的船采用的是雙拖網(wǎng)作業(yè),即下網(wǎng)之后,兩條船拖著同一張漁網(wǎng)捕撈。一般每晚放兩次網(wǎng),五六個小時起一次網(wǎng),如果漁獲不多,就要起網(wǎng)重新尋找有魚的地方。
船員們正在放網(wǎng)
經(jīng)過短暫的忙碌,熱鬧的甲板上逐漸安靜下來,船員們紛紛進了船艙,只剩下漁船拖著漁網(wǎng)在無邊的大海中緩慢地行駛。
趙哥說,下網(wǎng)之后,船員們簡單收拾完之后,就會趁著起網(wǎng)之前的時間休息休息。“出海辛苦,吃飯、休息都是不固定的。有活就干活,啥時候干完啥時候吃飯,沒活就上鋪休息。在船上,任何時間都是工作時間,沒有固定的睡覺時間。”記者注意到,可供船員們休息的船艙非常狹小,且非常潮濕。但船員們早習(xí)以為常,不多時就在魚腥味與機器聲中入睡。
趙哥30歲才開始跟船出海干船員。“之前就是打零工,不掙錢,一個月才四五千塊錢,根本養(yǎng)不了老婆孩子。船員雖然辛苦,但是稍微掙得多點,有好的活計誰會出海?”趙哥說,剛開始干的時候,他也受不了,上船就吐,頭疼、頭暈的都站不起來。“沒辦法,干什么活,就得適應(yīng)什么樣的環(huán)境。受不了能怎么著,別人能干你為什么不能干?”
像趙哥這種船員,開海之后,一般會一直干到年底,然后休息半個月,接著出海。“只要風(fēng)不大,天氣條件允許,就正常出海,基本上沒有休息的時候。”等到來年休漁期的四個月,有的船員會選擇在家休息,干點家里的活。“有的想多賺點,就出去打點零工。”
船員們開始放網(wǎng)
晚上8點多,其他船員還在熟睡。趙哥已經(jīng)起來,開始準備晚飯。趙哥告訴記者,開海之后,他們一天三頓基本都在船上吃,“有什么吃什么,吃飽才有力氣干活。”
炒了一大鍋白菜燉肉,煮了大米飯,趙哥叫醒其他船員,然后打了一份給駕駛室的老法送了上去。此時的老法,還在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海面。因為雨越下越大,海上起了風(fēng),海上交匯的漁船也越來越多。像老法這種采用雙拖網(wǎng)作業(yè)的漁船來說,錯船最考驗船長的技術(shù)和經(jīng)驗。稍有不慎,錯船時和對方的漁網(wǎng)掛在一起,就有可能白忙一場。
③收獲
晚上10點整,兩條船的距離越來越近,平靜的甲板上恢復(fù)了喧囂。終于到了收獲的時刻,老法和兩條船的船員們都顯得有些激動,又有稍許緊張,畢竟這是開海后撒下的第一網(wǎng),承載著所有的希望。
兩條漁船靠在一起準備起網(wǎng)
起網(wǎng)機拉著漁網(wǎng)緩緩?fù)厥眨?0多分鐘后,漁網(wǎng)最底部裝滿漁獲的魚包浮出水面,巨大的魚包被桅桿上的吊繩高高吊起,船身也被壓得向一側(cè)傾斜。明晃晃的漁獲從漁網(wǎng)底部傾瀉而出,鋪滿了半側(cè)甲板。不知是誰的一聲歡呼,老法和所有船員吊著的心,全都放了下來。
船員們正在起網(wǎng)
“差不多有七八千斤,大多數(shù)都是刀魚,還有一些鯧魚和鲅魚,不算多,和去年差不多,算是正常情況吧。”老法雖然有稍許失望,但仍然笑得很開心,他雖然不能離開駕駛艙,但是目光一直透過窗戶停留在甲板上。老法說,漁獲多少看技術(shù)也看運氣,“要是運氣好的話,一晚上能弄好幾萬斤,運氣不好,一晚上幾千斤也是常有的事。”
船員們隨即撒下了第二網(wǎng)。為了保證漁獲的新鮮,顧不上休息,船員們立即在雨中開始分揀漁獲。只見他們先將裝漁獲的箱子沖洗之后,然后把刀魚、鯧魚、鲅魚、螃蟹等分門別類的裝箱。趙哥說,如果出海時間長,他們還要把這些漁獲加冰冷藏,整個過程下來最少也得4個小時。
打撈上來的漁獲
海面上燈光閃爍,甲板上燈火通明,船員們忙得起勁。駕駛艙里的安靜和甲板上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老法似乎總是一個人,重復(fù)著同樣的動作。不同的是,老法抽煙的次數(shù)明顯頻繁了很多。老法說,他在家里從不抽煙,但是每次出海都得帶足了煙,用來抵抗困意。
出海的日子,除了辛苦,孤獨也同樣難熬,老法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要和記者講起。講出海的趣事和辛苦,講往年的收成,但講的最多的是自己的家人和孩子。而這也是船員們和記者聊到最多的一個話題,每當他們說到自己的孩子去了哪所大學(xué)讀研究生,又到了哪家好單位上班,臉上總是不自覺地流露出自豪感,仿佛他們多年的辛苦有了回報。
打撈上來的漁獲
④返港
凌晨4點半,船員們剛剛分揀完漁獲沒多久,撒下的第二網(wǎng)又要起網(wǎng)了。起網(wǎng)之后,漁船開始返港,船員們繼續(xù)分揀漁獲。
船員們正在分揀漁獲
老法也終于松了一口氣,雖然收獲沒有想象得那么多,但是也和去年差不多,不至于虧本。“我們兩條船下了兩網(wǎng),平均一網(wǎng)也就七八千斤。”老法說,以前的時候,一網(wǎng)有時候能撈四五萬斤,正常情況下也能撈一萬多斤。“現(xiàn)在不行了,前些年好的時候,一年能掙二三十萬,這兩年不太行。”
老法說,他們是盼著出海但又怕賠錢。“成本太高了,油錢、人工,出去一趟成本大概得8千塊錢。主要是人工成本現(xiàn)在太高了,我船上有5個船員,最高的一個月拿兩萬九,其他的也都要兩萬多塊錢。一趟好了能賣兩萬塊錢,不好的時候也就賣幾千塊錢。”
“魚便宜了,成本高了,比我20年前開木船的時候,成本高了太多,漁獲少了自然就會虧本。”老法顯得有些無奈,“這些年行情不太好,和前兩年相比差距太大了,能差好幾萬塊錢。”
老法說,像他這個年紀的船長已經(jīng)不多了,而像他這樣的鐵皮船,有三分之一都已經(jīng)棄捕上岸不干了。“我們老漁民的孩子,基本也沒有再干這個的了。”
老法給記者講了個故事,他兒子15歲的時候,嫌讀書累,說不想上學(xué)了,要跟他出海,老法就讓兒子跟著他上船刷漆。結(jié)果刷了不到一米就不愿干了。“老老實實就回家上學(xué)了,這還沒出海呢。”
老法說,他也早就萌生了上岸的念頭。“這兩年行情好就再干幾年,行情不好遇到想買船的我就把船賣了,回家看孫子去。”老法說得輕松,但眼中明顯流露出了不舍。他們這一代人,從年輕時就出海打魚,老了也放不下自己的漁船。年輕人情愿送外賣、送快遞也不愿出海,后繼無人。
船員們將分揀好的漁獲運上碼頭
早晨7點,老法的漁船停靠在了嵐山漁港。因為大多數(shù)到遠海捕撈的漁船需要五六天的時間才會靠岸,所以老法的漁船成了為數(shù)不多返港的漁船,自然引起了碼頭不少人的關(guān)注。
船員們將分類裝箱的漁獲,搬上碼頭,裝貨工人將漁獲裝到貨車上,然后運到最近的海鮮市場,而老法的妻子一大早就已經(jīng)在海鮮市場等著了……
上午9點,最后一箱漁獲離船上岸,駛離了港口。船員們開始收拾漁網(wǎng)、清理漁船,采購所需用品。趙哥在船艙里為大家準備早飯,食材就是他們晚上捕獲的刀魚、鲅魚。
此時的老法,已經(jīng)在駕駛艙里睡著了,這離他上次睡覺已經(jīng)超過了24個小時,但他只有三四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這就是漁民的生活。”還在船艙里忙活著的趙哥和記者告別。
君看一葉舟,出入風(fēng)波里。下午兩點,老法的漁船拔錨起航,又開始了一天的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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