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光明日報
2024-09-22 14:19:09
原標題:傳承 融合 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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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傳承 融合 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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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書法有帖派與碑派之分,魏碑是碑派的源頭與代表。“魏碑”本是南北朝時期北朝文字刻石的通稱,包括碑碣、墓志、造像題記和摩崖四種,以北魏最精,故稱“魏碑”。
魏碑是隸書向楷書演變的過渡字體,書風雄強樸茂、方正凝重,對隋唐楷書的影響巨大。后因唐太宗推崇王羲之書法,以二王為代表的帖學書風成為書法主流,魏碑幾至湮沒。清代中期,金石學重提魏碑,阮元、包世臣、康有為等肯定魏碑價值,尤其是康有為的《廣藝舟雙楫》歸納魏碑十美:魄力雄強、氣象渾穆、筆法跳躍、點畫峻厚、意態奇逸、精神飛動、興趣酣足、骨法洞達、結構天成、血肉豐滿。“魏碑”始為書體名稱。這是碑派書法與碑學理論正式形成的標志,開啟了中國書法碑帖共榮、互為補充的嶄新階段。
魏碑書體歷經千年得以復興,研究之風日盛。從民俗視角觀察魏碑,對于探討文化傳承、民族融合、民俗演變與漢字書體的關系,以及書法產生與發展的社會與藝術動因,大有裨益。
刻碑勒石的民俗風尚
刻碑勒石風習自古有之,至漢代趨于成熟。北魏延續漢代遺風,以石為紙,刊石勒銘,寄志抒情,宣揚功業,成為社會潮流與風氣。現存北魏造像兩千余方,墓志兩百余方,蔚為大觀。《龍門二十品》《張猛龍碑》《大代華岳廟碑》《中岳嵩高靈廟碑》《暉福寺碑》《吊比干碑》《高慶碑》《元懷墓志》《張玄墓志》等,具有高超的書法水平,是后代臨習的范本。
北魏碑刻與造像遠不止平城(今山西大同)與洛陽地區,而是遍布北朝廣大區域。山東云峰刻石,即萊州云峰山與大基山、平度天柱山、青州玲瓏山的北朝摩崖刻石,有40余種,相傳多為書圣鄭道昭所書,以《鄭文公碑》《論經書詩》《白駒谷》等最為著名,是書法藝術寶庫及文字變遷歷史的珍貴遺產。魯迅收藏魏碑拓片110余種,僅鄭道昭一人就有39種43枚。
傳承不息的刻碑勒石習尚,為魏碑書藝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實踐載體,為文化傳播、優秀人才培養提供了歷久彌新的民間動力。刻碑者多為民間工匠,他們善于直接從身邊的漢魏碑刻汲取營養、承襲技法,以刻為寫,刀鋒凌厲,筆力遒勁,金石氣宇,渾樸厚重。與筆法婉轉、平和中正、徐疾輕重有度的羲獻傳統不同,魏碑書風與蘊藉秀逸的南朝書風形成鮮明對比。
交流互融的民間信仰
南北朝是政權更迭、戰爭頻繁的動蕩時期,也是文化大交流時期。南北朝崇奉佛教,佛教依附本就興盛的民間道教與玄學迅速傳播。造寺、開窟、雕像以積功德,為尊長、為自己、為兒女祈求今世幸福與來世重生,成為民眾的共同信仰。
據文獻記載,北朝時期洛陽城內寺廟規模宏大,主持立寺者既有王公貴族,也有社會平民。官府與民間廣泛翻譯梵文經籍,開鑿石窟經龕,造像立碑分布于廟宇、田野、山林,漫山遍谷。工匠與書家因之以書寫與鐫刻碑志、造像題記為業,官方經生與民間經生隊伍龐大。
除去蔚為大觀的石刻作品,后世發現的經書多達兩萬卷,《魏書》也有許多傭書為業的記載。這是佛教中國化的歷程,是宗教信仰民間化的歷程,也是民俗事象由生活實用走向審美藝術的肇端。
民間信仰交流互融催生新的藝術形態——造像碑。從形制上看,北魏造像碑和傳統石碑大致相同,尤其是長方形扁體碑,與漢代記事碑頗為相似:碑身高立,帶底座,分正反兩面。但造像碑又極富變化:正面或碑身上方鑿龕各類佛像,不同內容與行款的文字爛漫多姿,刊刻于碑陽像龕之下或碑陰、兩側等位置。北魏造像碑是西域佛教文化、北方游牧文化與漢族傳統文化相互融合滲透的藝術結晶,標志著交融共生的民間信仰與藝術門類有機結合,與本土文化形式與文化符號統一協調,一種新的民間藝術開始形成并走向成熟。
變化多端的民間異寫
碑別字是指碑、碣、墓志、摩崖、造像、石經、石闕、經幢等石刻載體上的異體字。魏碑多是民間書家與工匠的作品,又正值隸楷交替時期,刻寫率性而為、奔放自如,不受法度制約,省簡、夸張習見,故碑別字林立。魏碑火字底(灬)多連寫作“—”,如“然”“為”“烈”下部;火字頭多連寫作“大”,如“榮”。今“榮”是進一步連寫而成。“喪”作“喪”、“輕”作“輕”、“繩”作“繩”等,皆魏碑首見。心字旁漢隸作“[圖1]”,魏碑始作“忄”。為追求簡化而連寫、省寫過度,造成錯訛與混用亦多有之,如“承”作“氶”、“孤”右部“瓜”省作“爪”等。
文字的曼妙多姿離不開刻寫技巧的創新變化。清代包世臣《藝舟雙楫》曰:“北碑字有定法而出之自在,故多變態;唐人書無定勢而出之矜持,故形板刻。”魏碑筆觸豐滿,結構緊密,右部略高,方正平穩中寓峻險峭拔。出筆似刀切,橫畫輕起重收,“蠶頭燕尾”不再明顯;鉤筆、撇筆、捺筆的轉筆、逆鋒消失,變為快速出挑;撇捺開合大,彎鉤硬鉤形成,刀刻效果明顯。刻寫方式推動了漢字字體演變:四角外張的方折刀法演化成方筆筆法,加上寬扁方正的結體架構進一步規范與精確,楷體呼之欲出。
刻寫技藝的創新發展同步出現在雕刻與繪畫中。北魏石窟佛像以勢取形,強化面容與服飾特征以突出生動明晰的整體感;運用線條造型,線隨體轉,遒勁流暢,達到極致的藝術效果。山西大同沙嶺北魏墓壁畫,以鐵線描為主,人物輪廓線堅實挺拔,朱線勾勒蒼勁有力,結合渲染,突出線條凝練厚重質感,是中國繪畫以線造型寫神藝術的代表。書畫同源,民間藝術的審美水平與工藝手段互為熏陶,影響與推動著魏碑書藝審美風格的形成與筆法技巧的創新。
魏碑書體承載與體現了北魏淵源有自、寬博深遠而又奇趣橫生、天機自然的民風民俗。因與主流書風背道而馳,已沉寂千年,但魏碑就像廣袤大地上的野草,在新舊交替、呼喚變法圖強的近現代勃然復興。它以清新強勁的姿態,為書法藝術吹進新風,打開中國書法的嶄新格局。當代書家啟功有贊魏碑代表作品《張猛龍碑》詩:“清頌碑流異代芳,真書天骨最開張。小人何處通溫清,一字千金淚數行。”這正是用民間最質樸的語言和情感敘述著魏碑,敘述著漢字與書藝,敘述著人世間冷暖悲歡……
(作者:張曉明,系山東理工大學齊文化研究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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