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青年報
2018-07-26 09:14:07
“村官”生涯將是我最寶貴的記憶之錨
當我坐在村委會的辦公室里,用那臺經常故障、不通網絡的電腦寫下這篇文章時,我會想:對我而言,能成為一名“村官”,確實是件有點神奇的事情。
我是在天津長大的,在我人生前18年的記憶里,家鄉的樣子都是一片城市風貌,至多只會有些對塘沽或薊縣的旅游景點的模糊印象。生長在華北平原上的我,對這片農業興旺之地的了解,幾乎只存在于課本里。我鮮少見過金黃色的麥田、吹來林風的群山,或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
作為一名學公共管理的大學生,若是按照常規的軌跡生活下去,我大概也很難和鄉村有什么交集。但是,或許是命運使然,在大一時,我懵懵懂懂地參加了學校的青年志愿者協會,而這一年,協會又碰巧安排了前往河北涿鹿縣農村的扶貧調研。于是,我就這樣,和這片咫尺天涯的鄉村大地,結下了不解之緣。
在涿鹿農村的調研,讓我頭一次真實地認識了華北的鄉村,而這也打破了我以往對鄉村所有可笑的想象。這里沒有不食人間煙火,遠離現代文明的桃源鄉,也沒有我想象中和城里人隔閡甚遠的“典型農民”,我發現他們其實和我一樣,用手機上網實現著自己去看更大世界的愿景,用耕作和養殖追逐著實現小康的夢想。只不過,和他們相伴的不是大學、寫字樓和商場,而是農機、畜棚和麥浪,他們并不擁有那些城里人的優越條件,卻有著一樣的對幸福生活的渴望。
當時,我突然發現自己以前是多么想當然地把自己擁有的一切當做理所應當,也認識到自己是多么無知而天真。與此同時,我也在心里暗暗立下努力幫助中國農村走向現代化的理想。從大二開始,我積極選修農村治理、三農問題相關的專業課程,參加各種前往農村的調研活動。老師們和我聊起天來常常會說,很少有不是農村出身的孩子對農村問題這么感興趣。我想,或許這就是一種緣分,我初次在農村駐足的那個假期,這片土地和我從農耕階層的祖輩那里繼承來的血脈發生了共鳴,而我也愿意將這當做一項長遠的事業。
大四畢業,行將擇業,彼時的我,早已堅定了要為農村事業做貢獻的理想。當時,在家人和老師的建議下,我已經準備報考農業部的公務員,可最終還是沒能按捺住心里那股想要去農村基層大干一番的沖動,鬼使神差地參加了大學生村官的遴選。
說老實話,盡管之前已經去不同的村子調研過多少次,當我真的前往那個即將生活三年的華北小村落報到時,心里還是打起了鼓。我不知道,最多只連續吃過一周鄉村飯菜的我,是否真的能夠適應這里的生活。更不知道雖然懂得理論卻不擅農活的我,能否真的為鄉親們排憂解難。有時,在夜晚,我來到沒有路燈的小路上,看著天上的繁星,也會思考,自己是不是去考農業部更合適?但每當看到鄉親們信任我的眼神,我就會再次堅定自己的信念。
說起來,成為一名“大學生村官”似乎是件閃耀著理想主義光芒和浪漫情懷的事情。事實上,做村官的體驗更多是雞毛蒜皮、家長里短。在村委會里,當地的村干部對大多數事情都早有分工。我們這些新來的大學生,要做的事情無非兩種:一種虛的,一種實的。
所謂虛的,就是為當地的村務治理提供“現代化思路”,說起來好像挺酷,但實際做起來卻相當繁瑣。有時,我想要引進的是一套看似成熟的管理技術,但實際推行起來,卻總會面對各種意想不到的現實難題。早在我來之前,村委會就購置了兩臺電腦,但是除了用其中聯了網的那一臺看看新聞,打打游戲,打印點材料以外,村子里并沒有將電腦有效利用起來。我來之后,想到可以用Excel來管理村子的共有財產,卻不得不面對數位對電腦一竅不通的管賬村民,然后事無巨細地教給他們。這樣的事,讓我認識到了所謂的“現代化”不是紙上談兵,而更是一場艱難的戰役。
而所謂實的,則是作為村干部中機動的“救火隊員”,哪里需要去哪里。在村子不到一年時間里,我學會了趕牛下田,學會了上山打柴,學會了放映露天電影,也學會了調解婆媳矛盾。有時,和同樣擔任村官的同輩交流,他們難免會感到有些挫敗,覺得這些事誰都能干,讓我們這些心懷遠大理想的年輕人去做是“大材小用”。但我覺得,做這些事雖然繁瑣勞累,卻能真正了解基層情況,防止自己在將來真正面對農村治理問題時“飄起來”。
如今,我在農村已經度過了將近一年,作為村官,我也從新手漸漸成熟了起來。或許在未來的兩年里,我還要做許多打柴趕牛的事情,但我知道,我確實和這片土地血脈相連,改變農村就是我的人生宏愿。我也知道,我終有一天會離開這里,但這段經歷卻會是我永遠的珍寶,作為記憶之錨,錨定我的人生方向,讓我永遠不會迷失自己。
許太行 來源:中國青年報
想爆料?請登錄《陽光連線》( https://minsheng.iqilu.com/)、撥打新聞熱線0531-66661234或96678,或登錄齊魯網官方微博(@齊魯網)提供新聞線索。齊魯網廣告熱線0531-81695052,誠邀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