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日報客戶端
2019-01-16 17:22:01
2019年1月16日,“兩彈一星”功勛獎章得主、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改革先鋒獎章獲得者于敏去世,享年93歲。
時間回到1961年,于敏接受了一項國家重任,在重重技術封鎖的國際環境中,從零開始研制氫彈。接受任務后,他便轉入了一個新的領域,從此開始了隱姓埋名的生活,一藏就是三十年。
1967年6月17日,羅布泊沙漠腹地,我國第一顆氫彈爆炸成功!
盡管當時條件非常艱苦,從第一顆原子彈成功爆炸到突破氫彈,我國僅僅只用了2年8個月,創下了全世界最短的研究周期紀錄。
今天,我們回望過去,緬懷“中國氫彈之父”于敏!
(一)一藏就是三十年
1月9日,人民大會堂,2014年度國家科技獎頒獎。
萬眾矚目下,89歲的核物理學家于敏成為最高科技獎的唯一獲得者。
聽名字,看容貌,其實并沒有多少人認識他。
他自己也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因為幾十年都隱姓埋名,只和核武器“打交道”。
掰指算算,這般拋頭露面,于敏也就經歷過兩次。上一次是1999年,在“表彰為研制‘兩彈一星’作出突出貢獻的科技專家大會”上,他被授予了“兩彈一星功勛獎章”,并代表23位獲獎科學家發言。
這也是于敏第一次在公眾前露面,距離他被解密已有11年。
1988年,于敏正式被解密。同年,新華社《瞭望》周刊發表了關于他的人物通訊,題為《設計中國氫彈的人》。從此,于敏與氫彈的關系開始陸續被人知曉,比如他在氫彈突破中起到了關鍵作用,比如他長期領導核武器理論研究、設計,解決了大量基礎理論問題,對中國核武器技術的突破與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
其實,于敏自己也沒想到這輩子會與氫彈結緣,沒想到個人與國家的命運綁得這么緊。他原本以為會在鐘愛的原子核理論研究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然而,一次與錢三強的秘密談話,讓他的人生改變了軌道。
1961年1月的一天,于敏應邀,冒雪來到錢三強的辦公室。一見到于敏,錢三強就直言不諱地對他說:“經所里研究,請報上面批準,決定讓你參加熱核武器原理的預先研究,你看怎樣?”
從錢三強極其嚴肅的神情里,聰明的于敏立即明白,祖國正在全力研制第一顆原子彈,氫彈的理論也要盡快進行。
接著,錢三強拍拍于敏的肩膀鄭重地對他說:“咱們一定要趕在法國之前把氫彈研制出來,我這樣調兵遣將,請你不要有什么顧慮,相信你一定能干好!”
片刻思考之后,于敏緊緊握著錢三強的手,點點頭,欣然接受了這一重要任務,他深感這是組織上對他的信任和器重。
接受任務后,于敏便轉入了一個新的領域,從此開始了隱姓埋名的生活,一藏就是三十年。
(二)30個月的奮戰
氫彈理論的探究是一個全新的領域。當時的核大國對氫彈的研究是絕對保密的,要想從報紙或者雜志上找到關于氫彈一星半點資料完全不可能。因此,要在短期內實現氫彈研制理論工作上的突破,絕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為了盡快研制出中國自己的氫彈,于敏和同事們知難而進,廢寢忘食,晝夜奮戰。然而,氫彈畢竟是非常復雜的系統,一條條的途徑被提出來,經過仔細的討論和計算分析,又一條條地被否定了。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始終找不到氫彈原理的突破口。
轉折發生在1965年。
那年9月,一場創造歷史的上海“百日會戰”最終打破僵局。在這次持續3個多月的艱難科研攻關中,于敏帶領同事們發現了實現氫彈自持熱核燃燒的關鍵,找到了突破氫彈的技術途徑,形成了從原理、材料到構型完整的氫彈物理設計方案。
事后,時任中國核武器研究院理論部主任的鄧稼先,在上海嘉定的一個小飯館里,自掏腰包擺下慶功宴,以螃蟹來犒勞這些勇于初嘗氫彈原理第一只螃蟹的人們。那一年,于敏39歲。
5個多月后,中國第一顆氫彈試驗圓滿成功。從第一顆原子彈爆炸到第一顆氫彈試驗成功,美國用了7年3個月,前蘇聯用了6年3個月,英國用了4年7個月,法國用了8年6個月,而中國僅僅只用了2年8個月。
當年,從基礎研究轉向氫彈研究工作,曾有不少人替于敏感到惋惜。
他的一位老同事就曾說,對于于敏個人而言,是很大的損失,違背了他的愛好。于敏生性喜歡做基礎研究,比較自由,當時已經很有成績。而核武器研制任務性重,集體性強,意味著放棄光明的學術前途,隱姓埋名常年奔波。
而于敏自己卻從未后悔。他說,童年亡國奴的屈辱生活給我留下了慘痛的記憶,中華民族不欺負旁人,也不能受旁人欺負,核武器是一種保障手段,這種民族情感是我的精神動力。“一個人的名字,早晚是要消失的,留取丹心照汗青,能把自己微薄的力量融進強國的事業之中,也就足以欣慰了。
(三)“料事如神”的本領
于敏在科研中有一項特殊的本領,就是善于抓住物理本質來判斷物理現象發展的結果,被簡稱為“粗估”。與他共事多年的何祚庥院士稱:“于敏的這種粗估方法是理論研究的靈魂。”
一次,一位法國物理學家在北京作學術報告。當時于敏只有三十二歲。這位專家剛把實驗的準備、裝置及過程介紹完,于敏便對坐在他旁邊的何祚庥說出了這個過程的分支比大約是多少,邊說邊在左手心上寫著這個數字。
“這是一個較為稀有的核反應過程,你怎么知道的?”何祚庥反問道。
“先聽下去。”于敏擺手制止他追問。
最后,法國專家公布了他的實驗結果,果然不出于敏所料。
何祚庥大為驚訝:“你事先看過這個實驗嗎?”
“沒有”
“那你怎么算出來的呢?”
這個問題的實質并不復雜……掌握住這一方法就能估出它的數量級來。”于敏說的方法確實并不復雜,但要真心自如地掌握并運用并不容易。物理學家的水平高低常表現在對一些基本理論、方法、技巧的掌握上。而這正是于敏有很高造詣之所在。
這種“粗估”的方法被同事們爭相效仿、借鑒,成為解決某些工作領域關鍵問題屢試不爽的“神器”。
于敏的這種先見之明不僅表現在理論上,更多的是體現在工作實踐中。
有一次大家看到國外報道了一個重要元素的新的截面數據,這個數據太理想,高得有一點兒令人吃驚,如果實驗數據是對的,將對熱核反應大有好處。可如若是錯的,則會把大家引入歧途。然而,鑒別這個數據真偽的辦法,一般只有重復做這個實驗。但是這不僅要花掉大量的人民幣,而且還要花費二、三年的時間。這值得嗎?一時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于敏對這個數據也甚為懷疑,他廣泛查閱資料,晝夜分析論證和計算,決心搞清楚它的對錯。兩天之后,他在全所做了一個報告,從核反應的基本理論出發,分析了各種物理因素,進行了詳盡的推導,最后充滿自信的宣布,外國報道的數據是錯誤的,完全沒有必要花費那么多人力、物力和時間去重復那個實驗。
于敏一錘定音,再無人相信這個數據。后來,外刊報道,國外又有人做了那個實驗,證明原來報道的那個數據是錯的。
(四)回答問題有“三不”
在研制核武器的權威物理學家中,于敏幾乎是唯一一個未曾留過學的人。有人稱它是“土專家一號”。
對此,于敏有自己的見解:“‘土專家’不足為法,科學需要開放,應該交流,互相啟發,只有在大的學術氣氛中,才有利于成長。”
在單位,大家都知道,向于敏請教有三不:一是不論時間、場合,隨時隨地可以提問題;二是不論范圍,物理、力學乃至其他相關學科都可以問;三是不論問題大小難易,盡管問,一樣耐心解答。
許多同事們都有這樣的感覺,于敏總是將自己的知識、方法、訣竅乃至最重要的想法和盤托出,毫無保留地告訴大家。
有一次,所里一位姓曾的年輕科研人員與同事討論一道難題,結果誰都做不出來。于是,他找到于敏。于敏邊講邊算,答案很快就得出來了。可是小曾仍不滿足,繼續刨根問底。于敏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便老老實實地說,回家后再想想。
第二天一上班,于敏就找到小曾說:“你看看這個推導。”小曾一看,沒想到于敏給他寫了整整三頁紙。
于敏與夫人孫玉芹的結婚照
常年埋頭工作,于敏能陪伴家人的時間少之又少,這也讓他有不少遺憾和愧疚。
在兒子于辛的記憶中,爸爸雖然是大物理學家,但幾乎沒有時間輔導他和姐姐的功課。“只有一次,我做物理作業遇到難題,爸爸剛好有空,就過來給我講解,還教會我一解題的小竅門,這讓我在同學間很是得意了一段時間。”于辛說。
讓弟弟于確總是難以忘懷的是,在哥哥于敏離開家的日子里,雖年年不能見到哥哥的面,但是月月都會收到哥哥寄來的錢。于確就是用哥哥寄來的錢,交納學雜費,步入了學校的大門。 有一次,已經過了每月預定的時間,匯款單還沒寄來。又過了一周,匯款單才郵到。后來家里人才知道,那次于敏的工資被人偷了,只得東拼西借,把錢湊足給家里郵寄過來。
每月把自己工資拿出一部分補貼老家的習慣,于敏一直堅持很多年。妻子孫玉芹也格外理解和支持他。有時于敏出差不在家,都是孫玉芹把錢給他家里寄去。
退居二線后,于敏終于有了更多的時間陪伴家人了。那段日子,每當夫妻二人外出時,同行的人總能夠看到老夫妻相濡以沫,處處相互關照的溫馨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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