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半月談《品讀》
2019-08-23 19:52:08
原標題:一捧喜火燒
母親打電話來,問我能不能抽空回去一趟。
我心里一緊,連忙問發生了什么事,母親很少說讓我回去的話。母親說:“沒事兒,就是想讓你回來一趟。”從她略帶喜氣的語氣判斷,應該不是什么壞事。我便問母親:“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兒?”母親神秘地說:“回來就知道了。”平淡的語氣掩不住那絲喜氣。
第二天,我一邊吃早飯,一邊思忖給母親買點兒什么。瞥見窗臺的陽光,我掏出手機一看:32°c。不由心想,中午肯定會更熱,路上遭罪不說,老家只有一個風扇,回去也要熱個半死。于是,回家的心思就猶豫了——母親不過是想我了,抽個涼快天再去看她吧。我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對母親說臨時有事,回不去了。母親沒再堅持,只說:“也沒大事,忙你的吧。”語氣里有著淡淡的失望,跟著就掛了。
我瞬間有些后悔,但說出去的話,也不好再改。忙碌著便時近中午,望著外面毒辣的日頭,吹著空調的習習涼風,慶幸自己沒有今天返鄉。看看表,已經12:37了,便準備出去吃午飯。突然傳來敲門聲。誰呢?大熱的天。從貓眼里望出去,怔住了,母親站在門外,臉龐通紅,額頭、臉頰掛滿了汗珠。
我趕緊打開門,把母親扶到沙發上,讓她躺著休息。母親暈車厲害,今天又這么熱,她到底有什么事兒這么急,連自己的身體也不顧?我突然緊張起來,惶惶然守著母親坐著。
歇了一會兒,母親臉色稍微恢復過來了,摸過身邊的布包,從里面掏出一個方便袋,里面裝著一撮小面餅,圓溜溜的,和銅錢或象棋差不多大小,中心印著一個紅點兒,仿佛兒時印在眉心的胭脂紅。我頓時恍惚起來,小面餅很眼熟,似乎是我們村里有婚慶時吃的,只是離鄉好些年,久沒見過了,一下想不起來這些小巧的面餅叫什么。
母親喜滋滋地說:“老牛家兒子結婚了,給了一捧喜火燒。”
“對,喜火燒!”我高興地喊起來,仿佛終于想起了兒時伙伴的名字,不由脫口而出。
喜火燒,是村里結婚的人家為了增加喜氣,用來撒給參加喜宴的人的。和著糖果、花生一起撒,一大把一大把,仿佛四散的小金元寶。大家紛紛跑著搶,擠著搶,推著搶……熱熱鬧鬧,給足了主家面子,也鉚足勁兒沾主家的喜氣。
我小的時候,每有人家結婚,便有一場這樣的熱鬧可看。小孩子為了一口美味,是豁出命去搶的。大人的勁頭一點不比孩子小,一邊不管不顧地搶,一邊不停地嘟噥“沾沾喜氣兒,祛邪消災”。
但小時候,我人小力弱,經常一個喜火燒都搶不到,母親也總是兩手空空,她壓根沒去搶。為此,我給母親安了兩項罪名:笨,還有不疼我。每次搶完喜火燒,我就好幾天不和母親說話。
有一次,人群搶完都散了,我仍然舍不得走,眼睛在地上掃過來掃過去,終于掃出一個喜火燒,沖過去,抓手里,剛要往嘴里塞,母親一把奪過去,扔到豬圈里,說:“腳踩了,怎么吃?”我氣得眼淚汪汪的,好幾天沒搭理她。
正想著,我的手突然被拉住,是母親,只見她珍重地掏出一個喜火燒,放到我手里,說:“這東西,好多年沒人做了。這次老牛家竟然弄了,我就多隨了些份子,給了好些喜火燒。想著你稀罕這個,就給你送來了。快吃,天熱,也不經放……”
我捏一個,放嘴里,筋道,清香。嚼著嚼著,眼淚掉了下來。(文丨曹化君 《品讀》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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