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婦女報
2020-03-06 08:43:03
3月4日,武漢客廳方艙醫院的患者正在向醫護人員了解病情。王長路/攝
□中國婦女報·中國婦女網
武漢戰疫報道組
三三兩兩的人群逐漸匯集,或坐或站,一天的追劇時間到了。
上午9點多開始,位于B艙中心地帶的那兩臺32寸壁掛彩電,總會變得熱鬧起來。
這片匯聚著護士站、讀書區、警務站、分餐點的區域,在這個特別社區里,被“居民”稱為“客廳里的客廳”。
3月4日,“全市規模最大”的武漢客廳方艙醫院即將“滿月”。這座曾舉辦金雞百花獎典禮的城市地標,從2月7日起,來來往往間,已累計有1700多位“居民”在此停留。
相隔1米多的床距,是每個住進方艙的人,適應的第一步。
“時間一長,這就不再是問題。”方艙居民口中的“舞神”、中學教師徐萍說,在適應了“無論怎么翻身都會看到陌生人”的睡眠后,都會慢慢覺得,來了就是自家人。
她即將告別這里。在這個社區,“下一站不是出院就是轉院”。2月9日入艙的徐萍帶著點遺憾地成為后者,因為核酸檢測為陽性,她需要開展后續治療。
“換個地方,我也忘不了這里。”這些天微信好友成倍激增的“舞神”說。
期盼
相較于還在重癥病房的丈夫,2月9日入艙的阿茹說,自己還算幸運。
在她來到這里10天之后,一度只能獨自在家的9歲小兒子,終于和自己相鄰而居。
正讀小學三年級的小俊,正嘎吱嘎吱吃著“警察叔叔送的薯片”。除了覺得“這個寒假有點長”之外,能和媽媽待在一起,已讓他有些“心滿意足”。
“一個人在家那幾天,他就靠自己泡面。”一直覺得自己“有些嚴厲”的阿茹依然有些懊惱,認定自己是“家里第一個發病”的她說,剛來時,“都是蒙著被子哭”。
很快,每天都要來這個床位轉轉,成為護士長羅襯章的“必修課”。哪怕在一開始,從東莞馳援武漢的她,要同時面對上百位“等待救援”的方艙居民。
“好好聽人把話說完,接著再想想,怎么能幫上忙。”羅襯章輕描淡寫地說,“這能有多難。”
阿茹并不知道,為了能和小兒子在艙內團聚,個頭不高的羅護士并非“聽聽而已”。
進入方艙后的醫護人員,與外界基本是“失聯”的。
單就把信息傳遞出去,進而得到反饋,就讓羅襯章用掉了好幾個“抓緊補覺”的艙外時間。
看著小俊有些凹進去的臉頰,怯生生地被送到自己床邊時,阿茹的眼淚就沒止住。
“沒有比一家人還能在一起更好的事了。”已經開始露出笑臉的阿茹說,已經收到信息,丈夫和大兒子的情況都有好轉。
“這就對了嘛。”輕輕拍了拍阿茹的肩膀,羅襯章說,“心情好,才能更好地恢復啊。”
每天規律作息,三餐葷素搭配,已經讓小俊的臉蛋又漸漸鼓起。阿茹說,自從孩子上小學,還沒有過這么長時間的朝夕相對。
擔憂漸漸平復,阿茹正在恢復一位“操碎心老母親”的“本來面目”:“這兩天,正在督促他按時上網課。”
這對母子在等待著,一家四口能一起回家。
交心
老胡要轉院時,來自山東的護士王麗萍一點兒都沒猶豫,把家人從老家寄來的零食,“一下子全送了。”
在王麗萍眼里,這位2月9日進艙的“居民”,雖然聽不見、不能說話,“心里卻是透亮的”。
交流,通常都是靠寫字。
在通知老胡要轉院時,同樣來自山東醫療隊的孫娜就在床頭柜上,寫下簡短的一行字——“轉:雷。先吃飯,過會兒來叫你。”
“秒懂”的老胡,隨即豎起了大拇指。
3月4日下午,他就要轉至雷神山醫院,接受更全面的治療。
“在這里,是他主動給我拍了很多工作時候的照片,還錄了很多視頻發給了我。”王麗萍眼里,老胡是個熱心腸,不會說話,卻一直在用這些行動表達感謝。
“隔壁床位的病人出院了,我消殺床位,他還過來幫我一起干,我一直說不用不用,還是攔不住。”王麗萍說,在這個特別的社區,有太多令人感動的細節。
要離開了,老胡還不忘拉著已熟識的王麗萍,要教會這位一直護理自己的護士一套手語。
整整三遍,教得認真,學得仔細。
確認學會之后,老胡才笑著拿出手機,讓王麗萍看這段手語的意思:“我們在一起,抵抗肺炎病毒,中國加油!武漢加油!”
自治
李玲和李晴兩姐妹沒想到,這次在武漢,會住這么久。
“本來,我們只是一起來和92歲的老父親團聚。”三妹李晴說,四姐弟一直天南地北,能到武漢的小弟家,大家都很興奮。
1月24日,除夕,大姐夫發病。
1月25日,大年初一,老父親開始發燒。
1月28日,大年初四,小弟開始發燒。
直至2月2日,92歲的老父親在家中去世。
李玲一度覺得,自己這家人,恐怕都撐不過這一關了。
2月9日,三姐妹被安排入艙。而大姐夫和小弟,則被送往重癥病房。
“第一晚,我們就面對面坐著,腦子里一片空白。”被安排相鄰而睡的李玲和李晴覺得,這個年過的,“對我們一家太殘酷。”
更讓她倆擔心的,還有一直在擔心丈夫的大姐。
“我們是第一批,200多人一起涌入。”李玲說,一人一個儲物柜,一個小桌子,一張上下鋪床,床上新鋪了被褥,還有電熱毯,以及洗漱用品和迷彩棉衣。
只是在領取食品時,兩姐妹又緊張起來,“有些人多拿多占,用餐之后,有些人垃圾亂丟,污水亂倒。”
回憶開艙之初,一名醫護人員用“混亂”來形容。
這印證了武漢大學中南醫院內科片區總護士長周俊輝的擔憂。作為武漢客廳方艙醫院副院長的她,得知開艙的消息,就一直在思考,接管幾百的病人,這么多陌生人在一起生活,如何做到和諧平安?
方艙社區里的“居民”,同樣著急。
開始走出彷徨的李玲,和妹妹商量:“我們應該做點什么。”
另一位“居民”黃偉,主動亮明了自己民警和共產黨員的身份。
病區護士長王健和新疆醫療隊的楊新會,一起找到大家商量,“我們摸排一下,這里有多少黨員,能不能成立一個臨時黨支部,把秩序梳理一下。”
很快,C艙近400人中,找出黨員53人。征得組織同意后,2月12日,方艙醫院C區成立臨時黨支部,黃偉任支部書記,李玲為其中一名支委,10名黨員成為核心工作組,配合醫生護士工作。
臨時黨支部成立之后,由支委帶領,黨員協助,成立志愿者隊伍,在病區維護生活秩序,制約不文明行為,同時,給病人送飯、發物資,激勵病人對抗病毒,安撫病人焦躁的心理,配合醫護人員工作。
“幾天之后,大家情緒漸漸穩定,生活就變得有序起來。”李玲說,第一次看到大家自覺排隊領飯時,“差點都要掉下眼淚了”。
“家人般的關愛,對戰勝病毒給予了極大的鼓勵和信心。”周俊輝說。
“這就是我們順利閉艙的原因之一。”武漢大學中南醫院呼吸科主任胡長榮說。3月1日起,隨著一批又一批“居民”出艙,空床位越來越多,他正式卸下C艙負責人的使命。
康復、出艙,正在這家方艙醫院里,變得越來越習以為常。
“這里么子(什么)時候關門大吉?”即將走出方艙大門時,李晴回頭大聲問。
裹在防護服里、正招著手的護士長羅襯章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很快啦!”掃了一眼已上升到3位數的“空床數”,帶著點霧氣的護目鏡后,羅襯章的眉眼正彎彎地笑著。(應受訪者要求,部分姓名為化名)
(記者:王長路劉麗君徐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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