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齊魯壹點
2017-02-23 14:55:02
文|孫葆元
老孔穿了一身便裝,戴著棒球帽,悠閑地站在街頭和熟人說話。
從來沒見過老孔這樣穿衣服,與他相識的十余年間,他總是穿橘黃色的工作裝在街頭忙碌。
我問,孔師傅,今天休息呀?
老孔不會說城里人說的那種修飾過的話,他說,不讓干了,環衛工人年輕化!
我才知道老孔退休了。來自農村的環衛工人也能退休?
我們的話題就從這里談起。
老孔是汶上縣人,應聘進入我們這個城市的環衛工人隊伍。
當他脫下那件橘黃色的工作服,我知道他終于要離開我們了,不知為什么,心中陡然升起一絲留戀。
這十幾年,出門進門,不管是有意尋找還是無意撞見,老孔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的視線,無論假日年節,老孔總是在街上掃著,沒有掃完的時候。
過節了,萬人空巷,老孔在掃;
過年了,萬家歡聚,第二天老孔掃掉人們燃放的爆竹皮;
誰家娶媳婦、哪家店鋪開業,都要放鞭炮,祝賀的人群散盡,就見老孔清掃他們歡快后的遺棄。
老孔是一個沒有年節的人!
老孔終于有了自己的閑暇。
我問,退休后回老家還是到兒女身邊去?
老孔說,先到大連和老伴匯合,然后再去重慶兒子家。
我從來沒見過老孔的老伴,從他嘴里知道,他的女兒大學畢業后成為大連市的一位優秀企業人,他的老伴是去大連為女兒帶孩子的。他的兒子在重慶,是一位醫學博士,足以讓自己的父母頤養天年。
我一下子想到了農村人生兒育女的勞動力觀,看看老孔,他的兒女已經不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土地繼承人,他們用自己的奮斗開創了新的人生。
而教育出這兩個孩子的老孔呢?他離開他的土地,卻沒有離開他的勞作,十余年清掃著一條街道,伴著空空的垃圾樓,自食其力。
在外邊他有許多鄰居,進了他住的垃圾樓,就只孑然一身。
許多環衛工人不似老孔,他們一旦在城市落腳,就把妻子兒女都接來,享受天倫之樂。環衛部門甚至安排他們的子女就學就業,他們就融入了這個城市。
老孔的子女優秀,不必到這里來。遠離兒女的老孔是孤獨的人,有時,優秀是孤獨的內心支撐!
這時他的狗跑過來,身后還帶著一條小狗,是這條母狗的崽兒。兩條狗和他親昵。
我就問:你走了,狗怎么辦?
老孔說,交給鄰居了。
我講過這條狗的故事,原來還有一只公狗,是老孔的兩個隨從,是他唯一的伴兒。
一年前的一天,那只公狗不見了。我就問老孔,那只公狗呢?
老孔就忿忿,說,街北頭有一個菜店,店主來自聊城,養了一條母狗。老孔的公狗每每去會那只母狗,被趕走了又偷偷摸摸地去。那個菜店主很生氣,就向管理狗的管理者舉報了,說老孔的狗沒有證。管理者很負責,就把這條公狗捕走了,如今下落不明,不知是獻身于狗肉宴還是僥幸存活在某個鐵籠間。
環衛工人辛苦,凌晨四點多就要起床清掃。朝陽升起時,迎接上班人流的是干凈的馬路,于是整個城市都神清氣爽。
他們起得早,環衛部門免費為他們提供早餐。早餐是豐盛的,雞蛋、饅頭、稀粥或者豆漿。
老孔自從接到退休的通知就不再去吃這種免費的早餐,盡管誰都知道他沒有家、沒有爐具,所有的飯必須依靠環衛部門,他去了,絕不會不給他一勺飯一勺菜。
但是等待結算的老孔不去了,寧可到小飯攤上去吃一頓飯,他不占公家的便宜。
回到家,我推開書房的窗,窗下就是老孔居住的地方,往常那里堆滿了廢舊物品,都是他撿來的,準備賣個廢品錢。
現在這些東西清理得干干凈凈。老孔真的要和我們告別了!
老孔走的時候什么都沒帶,只有一個小提包,提包里裝了一套洗凈的橘黃色環衛工人服。那是他的一段歲月、一段泉城的記憶。
也許在大連、在重慶,人們會看到一位來自山東的老頭,他說,泉城那地方,我掃過!
(壹點號 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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