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文學角 | 辛丑中秋散記

來源：人民日報客戶端山東頻道

每年中秋節前后，大都是秋高氣爽，然而今年中秋節前，濟南卻接連下了三天雨，達到大到暴雨級別，連南山的臥虎山和錦繡川水庫都開閘泄了洪，這讓不少盼節賞月的人，有些心煩氣躁。我退休在家，聽著窗外淅瀝秋雨，蜷在沙發里，一杯茶一卷書，身子累了起身在屋內走走；眼睛累了踱到南窗前，眺望雨中霧氣繚繞的遠山，心平氣靜，倒也沒覺得太反常。只是因為下雨，中斷了晨練和晚飯后的外出散步，讓有些微凸的小腹總有種隱脹感。

接連幾天降雨，讓手機微信群里也熱鬧起來，埋怨的，調侃的，贊揚的，莫衷一是。我收到最多的是一條短視頻：“一下雨，這里就是濟南”，伴著舒緩優美的音樂，畫面中先后出現了雨中古樸的后宰門街，堂屋里慵懶的貍貓，撐著雨傘穿巷而過的姑娘，濕漉漉掛著水痕的老墻，雨中朦朧的綠柳紅花，滴水如珠簾的房檐亭廊，泛起漣漪的水洼，煙雨蒼茫的大明湖……看著聽著視頻，你仿佛能感受到這座城的溫婉濕潤，能嗅到雨中老街古巷湖畔的不同味道。只可惜視頻里沒有雨中的泉，像一只青花瓷缺了個小口，美依舊美，但總有些缺憾。

幸好在現實世界里，泉水仿佛是大地的乳房，不在乎人們關不關注她，只要老天降雨，大地得到水分的不斷補充，她就會鼓脹，就會上升，就會噴涌。于是，今年頻繁的降雨后，濟南的幾百個泉子都開了，趵突泉騰躍起越來越高的浪花，黑虎泉吼出愈來愈大的聲響，漱玉泉噴銀吐玉珍珠串串，連歇息了五年的月牙泉也從蘑菇狀太湖石假山頂端涌出，在玲瓏凹凸的石壁上，再現“月牙飛瀑”的美景。雨后的濟南似乎又變成那個“不是江南勝似江南”的老城模樣。

9月20日農歷八月十四清晨，我起身來到窗前，外面的雨仍沒有停的意思，在家憋了兩天，渾身上下緊巴巴的，猶豫片刻，還是下樓開車去了游泳館。假日清晨，又下著雨，街上人車稀疏，雙向八車道路面顯得越發寬闊。平日看著平整的路面，出現了幾處水洼，汽車開過濺起不少水花，恍惚中竟有些駕船的感覺。遠處的高樓上繚繞著灰白的霧，路兩邊的樹木和花草愈加濃綠和艷麗。一路經過，遇到最多的是身著橙黃工裝的環衛工人，他們或穿著雨衣，或簡單披塊塑料布，在清除路面積水、打掃人行道上的落葉，有的大概是已干完活，默默立在路邊左右環顧，像一個值勤的戰士，忠誠守衛著自己的陣地。我知道，環衛工人幾乎沒有節假日，可眼前這些假日清晨在雨中忙碌的身影，還是深深感動了我，他們所做的不僅僅是本職工作，更體現了一種責任和精神，體現了市民對自己所在城市的熱愛和維護。

一個城市應關心和褒獎為它辛勤工作的人們。我們這座城市包容而溫馨，讓無數外地人找到了家的感覺，但偶爾也會有疏忽和遺漏。9月初，濟南一位著名詩人去世了，他是中國作協會員，出版過多部詩集，也曾多年做過我市唯一一本市屬文學期刊的主編，被評論界譽為“齊魯大地的純情詩人”。他去世后，省里的《大眾日報》、“齊魯壹點”網等發了悼念他的詩文，而市里的文化界卻悄無聲息。濟南有“自古是詩城”的雅號，似乎不應該如此冷漠自己的詩人，更何況他生前是那么愛著謳歌著這座城市。中秋月圓，容易讓人產生聯想，懷念遠方和逝去的親友，尤其像我這樣上些歲數的人。愛和牽掛是相互的，逝去的人還知道什么，許多事其實是做給活著的人看的。道理很淺顯，可真要去做也不容易。

中秋節清晨，天空尚有些云絮，但我游泳回來時，已艷陽高照，微藍的天空中沒了一絲云的痕跡，盼著過節賞月的人總算可長出口氣了。下午我們夫妻開車去大姐那里陪岳母過節，整潔的道路上，已有幾輛灑水車在工作。妻說不是剛下過雨嗎，怎么又灑水，難道還會有揚塵？我笑笑沒說話，思緒卻一下拐了彎兒，聯想到這場連綿的秋雨，莫不是老天爺也是為人間更好的賞月，連續幾天用雨水沖刷天空，好使之更加晴朗、透明、無垠，讓人們把月亮看得更仔細，更真切，更圓滿？如此說來，上蒼有時也不能不隨俗，亦懂些人情世故。

陪岳母吃完晚飯返回，車子行駛在高架路上，一輪圓月已明晃晃地掛在東邊半空里，喝了幾杯啤酒的我，嘟囔著出來晚了，不然月亮會更大。開車的妻沒理我，瞥了眼圓月說，這不挺大的嗎。盡管這樣說，但路經小區附近一座花園綠地時，妻還是停下車，陪我散步賞月。望著那輪升得更高的圓月，酒后微醺的思緒更加活躍，已逝的父母和許多親朋故交的面龐，依稀浮現出腦?！湃瞬涣私庠铝恋恼嫦啵聭压潘加H，留下無數傳誦千古的詩篇；今天的人們早已知道了月亮上的空曠蒼涼，卻依然矢志不移地對月發呆寄情抒懷，依然過著元宵節、中秋節這些與月有關的節日，誰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是弄不明白了。

回到家，正看著電視中的中秋晚會，忽聽到外面有些動靜，走到窗前張目望去，樓前路燈下已見縷縷雨絲，再抬頭尋那輪圓月，早沒了影子。唉，老天爺這就有些太世故了吧，賞月的人還沒睡，你就把明月收走了，還要灑幾滴惜別的淚水，你不忍是假的，我們不忍才是真的。

其實，老天是和我們開了個玩笑，這不剛進到子時，它又把明月還給人間，高高地掛在了南天上。圓月慈祥地望著每一個凝視她的人，似乎在說，安心去睡吧，我會托一個好夢給你……

[責任編輯：楊凡、崔中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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