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譯皺紋下的青春密碼

文〡趙一鴻

清早洗漱完畢，站在鏡前準備行頭，床上已經扔了五六件試過的衣服，猛然發現，當年穿在身上盡現活力的牛仔服，如今換上已全無年少姿態；當年套在腳上青春滿滿的小白鞋，一腳蹬上去怎么看都覺得不太對；抽屜里粉底液已經用掉兩瓶，每天按部就班涂抹，安慰自己別人看不出來，但很有可能那只是同事眼中不好揭穿的面具。

好一頓折騰，時間又過去半個鐘頭，感慨青春就在這番翻來覆去、索然無味的糾結中默默流逝，于是心有不甘地出了門，直到踩上單車踏板，才好像找到了年輕的自己！

一路狂風大作，沙塵飛揚，磅礴的天氣彰顯著京城一貫的威嚴，更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力量侵蝕著一草一木！此刻，如果把自己縮小一萬倍，定能看到周遭悄然發生的改變：轉動不停的自行車鏈條上，鐵銹正在悄然改變；手掌下的塑膠把手，已經在干燥因子的作用下開始裂縫的起步；而我的外套，也在風沙的打磨下，褪去不易察覺的一層顏色；及至我的臉蛋，也正在被狡黠的風塵蠶食，它們趁亂闖入，肆無忌憚地在這里制造皺紋。

人之將老，令人嗟嘆！

少年時不知愁滋味，如今步入中年，皺紋加速生長，雀斑、黃褐斑紛紛報到，女人們拼命研究養生美容，男人也抱著極大的耐心一遍遍染黑花白的頭發，努力使自己不那么“油膩”，這時候，我們才發現衰老的可畏。我們時常會面對這樣的生命課題——如果讓你選擇生命的過程，是選擇絢爛而短暫，還是選擇平淡而長久？對于前者或是后者，人們其實并不太在意生命的長短，而是更看重“絢爛”或者“平淡”背后的品質。相比死亡，我們更擔心生命的光華被衰老掃去。

可是，自然規律如此強大，平凡如我們不可能逃過生老病死，那么怎樣才能阻止衰老摧毀我們尚且年輕的自信？

人們常用“天真”來形容人心不老，與其說“天真”是孩童般的單純，不如說它是一種自然樸實的氣性。心煩意亂的時候親近自然，更容易獲得內心的平靜。如果說人的肉體生命需要靠柴米油鹽來延續，那么人的精神壽命則需要靠天地萬物來滋養。

云在飄搖，葉在起舞，水在奔跑，山在召喚，在都市蝸居久了的人，需要通過旅行釋放負能量，從天地間汲取新鮮氣韻。天真，就是這樣一種在換新中產生的能量，你需要汲取，才可以創造，你創造的東西不見得可觀可觸，或許只是一口空氣，一個表情，一瞬想法。藝術家為創作各地采風，記者為了報道四處調研，年過60的賈平凹還鐘情寫作，80多歲的谷建芬還堅持寫歌，生命雖然不同于工作，不一定要拿出什么作品，但這樣修煉天真，才能讓正能量循環，讓精神不老。

只是，人不光有自然屬性，還有著社會屬性，作為人類社會中的成員，我們有家、有工作，我們不只屬于自己，還屬于父母、子女，屬于學校或是單位。太多事情身不由己，我們不可能一直隨心所欲徜徉于天地，我們必須在人生這場不斷偏離舒適區的旅程中摸爬滾打，找到讓心不老的方式。

你是否常有這樣的感受：前些日子還對自己的境況比較滿意，很快一切都變了，厄運一個個地降臨……好不容易把這些麻煩搞定，還沒消停多久，某個地方又會生出事來？——人生，是沒有中間狀態的。

世界像臺永動機，在互動變化中不斷前進，我們就像行走在天平之上，永遠都走在尋找下一個平衡點。為了平衡點上短暫的休息與快樂，我們不間斷地自我調試，而如果適應不了這種調試，心情仍舊不能美麗，生命仍舊易感衰老。

這種調試，一方面是取舍，一方面是平衡。

生命短暫、時間有限，所以我們必須在眾多項目中取舍。我們抱怨一線城市的擁擠和壓力，卻舍不得這里的機遇和平臺；我們羨慕三四線城市的生活安逸，卻不甘心在那里頤養天年；我們享受著婚姻帶來的穩定，卻總在羨慕單身生活的自由；我們分享著家有小孩的樂趣，卻忍不住抱怨為人父母的艱辛。取舍，其實在告訴我們要知足，小小的個體，不可能什么都占全，我們只要擁有一樣，人生就算值。

有的時候，即便我們懂得了取舍，也不一定能做好平衡。女兒、妻子、記者、學生……各種角色讓我們忙得不亦樂乎，怎么平衡職業、家庭和理想之間的關系，成了一道沒有完美答案的考題。給工作的時間多一點，給家庭的時間就會少一點；給學習的時間多一點，給戀愛的時間也會少一點；除此之外，我們還要兼顧自己的健康、形象。平衡，其實在告訴我們凡事要循序漸進，不要心急。有一些本領，是需要時間鍛煉的，先熟練駕馭A，才能騰出工夫去做B，不要逼自己短時間內樣樣第一，只有本領一點點增強，這種平衡才會操作得更好，結果才會更為理性、可控。

如果說自然的能量和社會的推動統統來自自身之外，那么還有一種深層的抗衰老基因就埋藏在人的心底。

人的成長其實是不斷滿足好奇心的探索與試錯。

首先我們對自己好奇，就像老師們號召家長去發現孩子的天賦、興趣一樣。我們會對自己好奇，對自己的孩子好奇：我們究竟有怎樣的潛能？這種潛能被開發了多少？還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夠成為可能的自己？人類對自身的好奇，驅動著我們毫不猶豫地做著一系列嘗試，而這種內在驅動又伴隨愈挫愈勇的努力和成功的快感而增強，因此，讓人獲得青春常駐的持久動力。

除了對自己，我們還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我們明知危險，卻還要探索太空開發深海，即使犧牲掉宇航員、潛水員的生命也依然堅定前行；我們對星星好奇、對月亮好奇，強大的求知欲，讓人類沖破了天圓地方的假說，也讓人類發現了七大洲五大洋的存在。這種連死亡也無法阻攔的欲望，促使我們不斷跳出自己的局限，尋求問題的答案，讓我們在面對未知時不再慌張，在一步步征服未知的路途中真正體會重燃青春的快樂。

或許所有的抗衰老因子都隱藏在我們漸漸生滿的皺紋或是白發之下，拋開這副皮囊，我們不妨靜下來感受一下原原本本的自己——找一找最初的天真，想一想當前的局限，理一理曾經的得失，賭一賭未來的可能，很快，你的青春馬達將開始新一輪的轉動，自發而且暢快！那一刻，衰老對你來說，真的就只是個假象！

（趙一鴻，新華社《半月談》編輯）

[責任編輯：楊凡、穆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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