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談記者 梁建強 李金紅

檢查、調研、督查、暗訪等活動，是推動工作的有力抓手。但眼下，在一些地方，不同上級部門開展檢查、調研、督查、暗訪等活動時側重點各不相同，所提的要求也不盡相同，有時甚至相反，導致基層在整改落實時無所適從、左右為難。基層干部困惑：整改到底聽誰的？

“一個表格改多次，每次都是一大摞紙”

中部某鎮鎮長說起各種檢查工作時，連連搖頭。

一個反復填表的事例，讓他記憶猶新。一次信息統計，一欄信息涉及填寫與戶主的關系。由于前期工作對填表要求沒有細化，在實際填寫中，戶主妻子這一項，有的人填的是“夫妻”，也有人寫的是“配偶”。其實，這些不影響理解。在上級部門的一次暗訪中，這些被認定為“不規范填寫”，要求進行整改。

按照新的要求統一整改，意味著要把全鎮所有的相關登記表都找出來，依次核對。由于表格要求不能涂改，一處修改，意味著整張表格全部重填。

類似的修改，有時一張表格中可能涉及好幾處。“一張表格改多次，每次都是一大摞紙，既費時又費力。”這名鎮長說，好不容易改完了，又有檢查組來提出不同的修改意見，有的甚至是相左的意見，認為整改之前的填寫內容更準確，讓基層很是為難。

不僅僅是表格的填寫。幕阜山區一名年過六旬的村支書對半月談記者說，前幾年，有調研組來當地走訪，提出村里缺乏支柱產業的批評意見，并把發展茶葉種植作為推薦內容。于是，村委會開始動員村民們發展茶葉。沒過多久，在上級部門的另一次檢查中，又有領導提出茶葉種植周期長、見效慢，要求進行調整的意見。“村干部前期做的工作都浪費了，群眾還很有意見。”

今天檢查讓往西，明天暗訪叫向東——這樣的問題在基層頻頻出現，導致部分基層干部很是無奈：整改落實究竟聽誰的？會不會又做了無用功？

要求各不相同，個個提出的都得作為“重點”

有時是不同的檢查組、暗訪組就同一工作提出不同要求；有時則是各類檢查組、暗訪組分別要求基層把自己關心的工作當作重點，“提前部署，優先完成”。

南方某省一位中學校長告訴半月談記者，臨近年終，學校面臨各類檢查不斷。有一天，自己正在接受述職述廉考核，上級另一個督導考核檢查組也來學校，他無法分身接待，對方非常不悅。“多頭檢查雖說增加了工作負擔，但各類關鍵檢查都涉及過去一年的工作成效評估，壓根兒得罪不起。”

基層干部反映，由于有的檢查組、調研組、暗訪組所提要求不一，且每一次檢查之后，基層都得提出相應的“整改方案”，“要求各不相同，個個提出的都得作為重點”。

“實際上，基層事情太多、人手有限，沒辦法把所有的工作都當作重點來推進，有些工作只能停留在紙上，給上級部門交上書面的匯報了事。”中部地區一名副縣級干部說。

迎檢工作中不盡相同的整改要求，導致部分基層干部不得不加班加點寫總結、整材料、擬整改方案，給基層增加了不少負擔，令基層干部叫苦不迭。

受訪基層干部認為，一些形式主義檢查、調研、督查、暗訪等，往往吹毛求疵，要求不貼合實際，是產生“今天檢查讓往西，明天暗訪叫向東”的主要原因。這些“套路”除了為難基層，其實并無存在的必要。

武漢大學城市安全與社會管理研究中心副主任尚重生認為，上級部門對基層展開檢查、調研、督查、暗訪等活動后提出的整改要求，要保證其科學性、嚴肅性，不應隨意更改，須避免部門之間要求相互“打架”。

杜絕整改要求“左右飄忽”，從根子上說，需要上級部門切實轉變工作理念，增強服務思維。海南師范大學中國特色自由貿易港研究中心主任劉鋒說，對上級部門和領導干部而言，既不能什么事、什么責都往基層干部身上推，也不能凡事都以檢查考核為名，不顧及基層實際情況刷存在感。要在改進督查檢查考核方式方法的同時，樹立鮮明導向，減輕形式主義負擔，真正激勵基層干部敢作為、善作為。（刊于《半月談》2020年第3期）

[責任編輯：楊凡、武云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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