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新聞周刊
2020-08-07 14:57:08
文/閆肖鋒
發于2020.8.10總第959期《中國新聞周刊》
中國人均GDP最低的四個省中,云南“榮列”其中,但云南人民還是很快樂的。可見許多事不能單純以經濟指標來衡量。有人說,不要熱衷海外移民,在國內移民就不錯,將來掙夠錢就移民到云南。
我曾多次聽朋友暢談,大理民居一年租金不過萬把塊錢,暫住一年如何優哉游哉。甚至有媒體人辭工到大理開客棧的。但這種故事說來興奮,說完就拉倒了。
云南曾是我的一個心結,最早來自我的導師費孝通。上世紀30年代的兵荒馬亂,讓“文青”費孝通向往逃離到大理。他寫道:“三年前有一位前輩好幾次要我去大理,他說他在(洱)海邊蓋了一所房子,不妨叫做‘文化旅店’。凡有讀書人從此經過,一定可以留宿三宿,對飲兩杯。而且據說他還有好幾匹馬——夕陽西下,蒼山的白雪襯著五色的彩霞,芳草滿堤,蹄聲得得;沙鷗仿飛,悠然入勝——我已經做了好幾回這樣的美夢。”
費孝通尤其懷戀洱海的小罐“烤茶”:沸水沖入,頓時氣泡盈罐,少息傾出,即可饗客。味濃,略帶一些焦氣,沒有咖啡那樣濃烈,沒有可可那樣膩。它是清而醇,苦而沁,它的味是在舌尖上,不在舌根上,更不在胃里,宜于品,不宜于解渴。自從嘗到了烤茶,費孝通才恍然自悟,原來30多年來并未識茶味。
“笛聲叫破五湖秋。整我圖書三萬軸,同上蘭舟。”多少年后,我也有過一次未遂的大理計劃。
打定主意那會兒,我像是著了魔似的,一聯想到大理那山那水就禁不住嗨起來。大理于我,倒不是蒼山洱海、風花雪月,而是太陽下漫長的下午,渾身都曬酥到骨頭縫兒的慵懶。我以為,那是回到自己的本性——我本懶人。
心動不如行動,我當初的大理計劃是當一名普通講師,比如講個什么大眾傳播或民族學之類。我還真被安排試講了一次。當晚與大理文學院老師吃飯時方知,人家根本就沒把我這個北上廣來的人當回事,不信我會真想留下來。我們還想奔向大城市呢,你卻逃來小城市?你總不能告訴人家你是來大理曬太陽的吧?
對一個像大理這樣的三四線城市濫情,就像是一場戀愛。一見鐘情,再而衰,三而竭。初見總是美好的,掩蓋了對方的一切缺點,一切都往好里想。漸漸明白,這不過是自己的想象罷了。旅行是一回事,在這里討生活又是另外一回事。大理的一些朋友,住久了會特擰巴,彼此會為一些小事斤斤計較,初來時他們是何等灑脫啊。
《新周刊》的孫冕跟我說了他的一次看病經歷,不過看個牙痛,那種三流醫院的混亂與低效讓他產生了空前的無助感。后來我采訪當地官員時,對方也反復強調大理不要有“路邊小店”思維,可見“等靠要”不思進取的問題很嚴重。
可還是不斷有人實施他們的大理計劃。比如那位寫下“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女士,她的大理計劃實施得就不錯,至少現在看如此。西諺云:到過一次的地方可以說上一輩子,住了一輩子的地方卻一句也說不出。大理就是那種能讓你說上一輩子的地方。但待上一年半載,我保準你又會懷念自己的母城,想回家看看。
不錯,GDP和幸福感是兩回事,幸福是不能用金錢衡量的,但GDP不僅代表經濟實力,也表征著城市管理水平和生活方式、觀念的現代性。人總是覺得生活在別處,可旅行回來,唉,還是覺得家里好。
解決這個矛盾要靠切換人生。春夏在云南,秋冬回北上廣,來回切換,不枉此生。豈不美哉!
《中國新聞周刊》2020年第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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