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齊魯壹點
2017-12-04 00:06:12
“黑夜給了我一雙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當嚴偉坐在自己的按摩店里講述自己的故事時,記者腦海中不斷跳出的就是顧城的這句詩。
4月17日下午2點51分,這個戴著墨鏡的亞洲面孔沖過第121屆波士頓馬拉松比賽的終點線,歷經4小時26分后,他終于完成了這趟朝圣之旅,也創造了歷史:成為中國內地首位完成世界上最古老的馬拉松賽事、擁有121年歷史的波士頓馬拉松賽的全盲跑者。
今年30周歲的嚴偉,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世界的模樣,他不甘于只做一個默默無聞的按摩師,更不愿意因為自己先天性的視力缺陷而把自己封閉在黑暗的世界里。相反,他似乎比有些正常人更加陽光,更加渴望與這個世界擁抱。
自從遇到了馬拉松,這個盲人按摩師就開始用雙腳丈量這個世界,兩年十三場馬拉松比賽,從北京天安門廣場到廈門海邊再到美國波士頓喧鬧的街頭——他已在內心深處看到了屬于自己的藍天、白云、鮮花、飛鳥……
(受訪者供圖)
想要換個活法,不在幻想中浪費時間
12月3日是國際殘疾人日,不久前的11月26日,嚴偉剛參加了麗江國際馬拉松賽,完成了他今年的第十個全程馬拉松。
今年30歲的嚴偉皮膚黝黑,身材結實,而且有些羞澀,一時很難讓人把他與幾個月前那個引起轟動的盲人跑者聯系起來。
1987年,嚴偉出生于高密縣城一個普通的家庭,僅僅幾個月后,他就被診斷為惡性視網膜母細胞瘤。為保命,嚴偉摘除了眼球,從此“全盲”。“我是一個很理智的人,從不在不切實際的幻想中浪費時間。”嚴偉說,摘除眼球對他來說更像是一種徹底的解脫,因為他所認識的很多視力障礙的朋友為了試圖恢復視力到處求醫問藥,結果于事無補,反倒徒增痛苦和煩惱。
因為有父母的疼愛,嚴偉覺得自己的童年“過得不錯,沒有任何陰影。”8歲那年,他被父母送進濰坊盲校,從此按部就班地照著上天給他安排好的人設學習、生活著。15歲,嚴偉考入濟南特殊教育中等專業學校,開始學習針灸按摩。18歲,畢業后的嚴偉到杭州和北京的按摩店里打工,這樣的生活持續了7年。2012年,嚴偉帶著打工攢的錢回到高密老家,在一個偏僻的小區門口租下一個門頭。
憑借精湛的技藝,嚴偉很快收獲了一些老客戶,并借此維持不錯的生活。嚴偉開始按照自己的意愿改造著自己的世界,他買配件自己攢電腦,他淘來一個大音箱放自己喜歡的輕音樂。他還給自己的電腦安裝了一套付費語音軟件,可以通過“收聽”的方式上網,而他操作電腦的熟練程度連正常人都自愧不如,他在網上聽書,語速可快達每分鐘千字。他甚至研究股票、基金和期貨,按照自己總結出來的規律,多次避開股價下跌,成功解套。
其間,嚴偉不斷聽到自己的同學結婚生子,完成了他們的終身大事。“盲人娶盲人,盲人嫁盲人。”他則想娶一個視力正常的姑娘,嚴偉說:“我要換個活法兒。”
(受訪者供圖)
妹妹當陪練,最多時三四十人陪跑
2015年5月,嚴偉上網時得知,北京將有馬拉松比賽,并有一家公益機構可為參賽的視障跑者提供陪跑志愿者。這引起了嚴偉的好奇。他隨即查詢了關于馬拉松的各種資料,他發現這是一項瘋狂的運動,全程42.195公里,就算對正常人來說也是難以挑戰的極限,他卻心血來潮地想要試一試。嚴偉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父母和妹妹并得到了他們的支持。
嚴偉和妹妹決定在離家不遠的公園里進行訓練。可是妹妹根本跟不上哥哥的速度,于是嚴偉讓妹妹騎著自行車,他把手搭在妹妹的肩上跟著跑。最初的時候,妹妹還能堅持,可是時間一長,連續幾十公里的路程,就算騎電動車也吃不消了。
幸運的是,嚴偉在訓練過程中遇到了一位喜歡馬拉松的大哥,這位大哥用一根帶子牽著嚴偉當他的陪跑,后來幫助嚴偉的人越來越多,“最多的時候,三四十個人陪我跑。”嚴偉欣慰地說。
通過訓練,嚴偉了解了自己的體能狀況,也學習了一些跑步的技巧,更重要的是,每次跑完步,他都會感到莫名的快樂,“馬拉松為我打開了另一扇門。讓我多角度去認識世界,認識自己。”而熱心人的無私幫助更堅定了嚴偉的信心。
經過四個月的準備,2015年秋,嚴偉如愿站上了北京馬拉松的賽道,公益機構為他安排了志愿者陪跑,但是中途嚴偉和志愿者失去了聯系,一位名叫吳臻睿的參賽選手發現了嚴偉,這名選手主動放棄的自己的比賽轉而充當嚴偉的陪跑員,帶著他跑完了最后的十公里。
嚴偉人生中的第一次全馬就在狀況百出中完成了,他帶著忐忑彷徨以及錯綜復雜的心理起跑,沖過終點線后,他又希望自己可以不停留,“希望賽道沒有盡頭”。
(受訪者供圖)
簽證被拒三次,波士頓之行差點泡湯
嚴偉果然停不下來了。跑完北馬后僅兩個月,嚴偉就在臨沂完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全馬。2016年3月20日,嚴偉又站上了無錫馬拉松的跑道。他舍不得買昂貴的裝備,就穿著媽媽親手為他做的白底藍格子大褲衩。最終,嚴偉以3小時57分成功地完成了比賽,并創下個人最好成績。
在終點,嚴偉哭了,是被自己感動的,所有那些黑暗中默默積蓄的力量,都是為了在這一刻綻放。
經過三次馬拉松,一個專為視障跑者設立的公益組織“黑暗跑團”被嚴偉真正熱愛跑步的精神所打動,決定長期對其進行支持。也正是這家公益組織直接促成了嚴偉后來的波士頓之行。
“不親身經歷,你根本不能理解這次比賽到底有多難。”提起參加波士頓馬拉松,嚴偉談到的首先是經歷的磨難而非榮耀,這一點讓記者有些意外。“光簽證就簽了四次才通過。”嚴偉苦笑著說。
“也許那個簽證官不相信一個中國盲人能去參加馬拉松賽。”嚴偉猜測。直到2017年4月11日,嚴偉第三次申請簽證,依然被拒。這一次讓嚴偉幾乎放棄了去波士頓跑馬拉松的想法,失落和傷心的他回到了高密。
2017年4月12日,嚴偉接到電話說,美國駐滬領事館負責身心障礙部門的官員愿意再給嚴偉一次機會,讓他在4月13日來面簽。剛剛回到高密的嚴偉第二天再一次來到了上海。4月13日上午,簽證終于通過。這時距離飛機起飛只有7個小時。
早已不再把視力障礙,當成自己的缺憾
波士頓之行充滿朝圣的意味,盡管他沒有跑出最佳成績,但此行已然成為嚴偉此生最大的勝利和榮耀。
然而,這份榮耀僅僅存在于喧囂的媒體和嚴偉自己的內心深處。回到老家高密,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江湖傳說”,周邊的鄰居只知道他是個盲人按摩師,而當他把自己的故事告訴自己的同學、朋友試圖感染、影響他們的生活時,對方充其量報以敷衍的微笑,沒有人愿意以他為榜樣。
嚴偉知道,像他這樣喜歡運動的視障者確實太不容易了。“在山東,我所知道的像我一樣能經常參加全馬的視障者就青島還有一個,全國數不出10個。”
嚴偉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英雄,但他知道自己的生活的確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以前我很宅,就算活動也僅限于室內,現在我打破了運動的局限。”其實對嚴偉來說,他打破的不僅僅是運動的范圍,而是視力障礙長久以來帶給他的束縛,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束縛也越來越淡化,“我已經去過很多正常人都沒有去過的地方,我早已不再把視力障礙當成自己的缺憾。”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 馬媛媛 蔚曉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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