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齊魯壹點
2018-02-06 08:25:02
沒有一家人能夠承受這樣的苦難:爺爺小腦萎縮,爸爸雙眼近乎全盲,媽媽患有先天性精神疾病,今年9歲的奧奧生下來就被診斷為先天性腦癱,70歲的奶奶是家里唯一的正常人。
也沒有一位母親能夠和命運展開這樣的抗爭:年輕時,為了給兒子看病,她曾走遍全國。如今年過七旬,為了送孫子去15公里外的學校上學,她將他綁在三輪車上。你未成年,我不敢老,她說,不知道還能馱他幾年,也許直到生命的盡頭……
家里四個殘疾人,70歲的她是唯一希望
“奶奶,你把我綁松一點,我不跑。”5日早上7點,濟南市仲宮崔家莊,9歲的奧奧大聲嚷嚷著,一腳跨上電動三輪車,身體不由自主地扭動讓三輪車左右搖晃,幾乎翻倒。
70歲的奶奶劉登蘭拿過車上早已準備好的麻繩,一端綁在三輪車的扶手上,另一端先從奧奧胳膊下穿過去,再圍著他的身子繞幾圈,綁在另外一邊的扶手上。“奶奶帶你去學校,在學校聽老師話,聽到沒有?”劉登蘭嘟囔著,嘴角的口瘡滲出了血。
奧奧沒有掙扎,也沒有拒絕,因為這個場景在過去的三年中每周要發生兩次:上學路上和放學路上。每個周一早上7點,奶奶將他送到學校,等到周五下午5點,再接他回家。
坐在三輪車另一側的,是劉登蘭的老伴崔雁強。自從五年前得了小腦萎縮后,這個原本任勞任怨的老人突然變得神志不清,不僅不能再干體力活,連說話都含混不清。
這兩年,老伴的病越來越重,經常舉著菜刀在家里走來走去。劉登蘭擔心他一個人在家里出事,索性將他一起帶著。零下10℃的天氣,老伴的身體不住地發抖,劉登蘭將鋪在車廂里的毛氈布往他身上蓋了蓋。
“媽媽,媽媽,我去上學了。”在堆滿雜物和蜂窩煤的院子的一角,奧奧的媽媽翻著垃圾桶,嘴里喃喃地嘟囔著什么,卻沒有理會奧奧。由于患有先天性精神疾病,奧奧的媽媽常常對撲過來的奧奧非打即罵,或者拉著他一起去翻垃圾桶,弄得滿身泥濘,然后一個人跑向村外,再一個人跑回來。
而此時,在村口的工地上,奧奧的爸爸崔京華摸索著地上的磚頭,由于視力近乎全盲,他只能干一些撿碎磚頭、扛面粉等零活……
劉登蘭和崔雁強年輕的時候,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快人,日子過得雖然算不上富裕,卻也滿是盼頭。然而,命運好像從兒子崔京華出生的那年改變了,“他生下來眼睛里就紅,流血,看不清東西。”
為了給兒子看眼睛,劉登蘭和老伴跑遍了濟南的大小醫院,也試遍了偏方。”到北京也看了,家里攢的那點錢都花完了,但是眼睛始終也沒看好”,四處求醫,崔京華被診斷為眼部血泡瘤。
由于沒錢治療,隨著年齡的增長,崔京華視力不斷惡化,語言能力也明顯落后,“眼睛看不清,不愛出門和別人打交道,說話也不清楚了。”劉登蘭說著,眼睛里又泛起了淚花。
10年前,通過村里人介紹,崔京華娶了隔壁村的媳婦,“人家介紹的時候就說,她腦子有點問題,但是兩個人看對眼了,就這么結婚了。”
2008年,奧奧出生了,這個新生命讓這個多災多難的家庭仿佛看到了曙光,“那年正好開奧運會,所以就給孩子取名叫奧奧了。”然而,這一絲曙光很快重新烏云密布,“他生下來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不怎么哭,也不愛動。”劉登蘭說。幾個月后,奧奧被醫生確診為先天性智力發育遲緩。
每次送奧奧上學,劉登蘭不放心老伴,也要一起帶著他
特需學校免了學費,一根麻繩解決上學難題
“都三四歲了,也不會說話,不會吃飯,到處跑。”奧奧一天天長大,病情也跟著一天天凸顯,他的行為和語言不受控制,總是大聲喊叫,到處奔跑。“村里的孩子和老人都害怕他,看到他上街人家都躲著,怕他打人。”說到這里,劉登蘭的眼淚又來了。
原本,身體健康的老伴還能和自己一起種地,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可是五年前,老伴突然得了腦出血,之后小腦萎縮得越來越嚴重,再也不能干體力活了。“當時覺得家里的天真的塌了,一個看不見,一個啥也不懂,現在又多了一個腦萎縮,誰來管孩子?”一邊照顧生病的老伴,一邊種地,放下手里的農活,還要用嘴一點點地給不會吃飯的奧奧喂飯,劉登蘭說她連哭的時間都沒有。
最讓劉登蘭心疼的是,兒媳婦發病時常常對著哭鬧的奧奧就是一頓打,“那么小的孩子哪經得住那樣的打。”一次,兒媳婦又發病了,劉登蘭趕緊撲上去將奧奧護在身下,卻被扔過來的凳子砸昏,“幸虧是砸在了我身上,要是砸在孩子身上……”
劉登蘭聽說,有專門的學校收殘疾兒童,在那里奧奧不僅能得到康復訓練,還能躲開發病的媽媽,自己也可以騰出時間去種菜,“聽別人說,那樣的學校一個月要一兩千,家里根本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錢。”
2014年,濟南市布谷鳥特需兒童之家的老師們找到了奧奧家。經過耐心的調查,學校決定讓奧奧入學,學費全部減免。這本是天大的喜事,卻讓劉登蘭犯了愁:學校離家有15公里遠,怎么送奧奧上學呢?“奧奧有這個病,行為不受控制,一刻也閑不住,這么遠的路,他根本坐不住,萬一從車上摔下來怎么辦?而且家里還有他爺爺沒人照顧……”劉登蘭反復地琢磨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天,一夜未眠的劉登蘭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她在三輪車的車廂里鋪上被子,再找來軟一些的麻繩,捆住奧奧的雙手和雙腳。動彈不得的奧奧嚇哭了,不住地踢打著三輪車,“孩子啊,奶奶沒有辦法才把你綁起來的,你不去上學等奶奶老了誰管你啊”,劉登蘭也跟著哭了起來。綁完奧奧,劉登蘭又將老伴扶上車。拉著一老一小,劉登蘭就這樣出發了。那天,這段15公里的路,她騎了2個小時。
看著奧奧一天天長大,劉登蘭也曾想過不再綁他,“怕孩子有心理陰影,也怕村里人笑話。”那天,她做了大膽的嘗試,沒有綁奧奧,誰知道走到半路,奧奧突然跳下車往馬路中間跑去,劉登蘭一著急,車把打反了方向撞到了墻上,三輪車重重地翻倒在地,將她和老伴卡在了車下,“幸虧我倆都沒受傷,不然這個家就真完了。”
顧不上摔得淤青的胳膊,劉登蘭將跑上馬路的奧奧拽了回來,從此,捆綁奧奧的繩子再也沒有離開過劉登蘭的三輪車。
出門的時候為了防止奧奧跳車發生危險,奶奶迫不得已把孩子綁在車上
從“野孩子”到“好孩子”,奧奧漸漸懂事了
“媽媽,爺爺,我來上學了”,早上9點,經過兩個小時的騎行,初冬的寒風將劉登蘭的臉凍得通紅。她搓著手將車停穩,掀開蓋在奧奧身上的被子,將纏在他身上的麻繩一圈圈地解開。奧奧便像出籠的小鳥一樣跳下三輪車,徑直朝學校跑去,他習慣叫門口的保安“爺爺”,叫等著接他的老師“媽媽”。
奧奧所在的布谷鳥兒童之家是一家面向智障、腦癱、自閉癥等中度殘障兒童提供全托制早期教育和康復訓練的服務機構,為了減輕劉登蘭的負擔,老師給奧奧選擇了周托,“周一送去,周五接回來,這樣他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學校,奶奶就不用那么忙活了”,布谷鳥兒童之家的王老師介紹。
“2014年去他家了解情況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家里根本邁不進去腳,奶奶年紀大了管不過來,奧奧吃不上飯,滿大街亂跑,像個野孩子”,那一幕至今留在王老師的腦海里。正是這樣的一幕刺痛了在場的每位老師的心,“當時學校就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讓奧奧上學,學費全免。”
如今,經過三年多的學習,奧奧成了學校里最受歡迎的“大哥哥”,“每次班里發東西,他都會幫忙,自己有什么好吃的,總是分享給班里的小朋友”。一次,下午下班后,王老師忙著收拾教室和拖地,累了一天的她跟另一位老師抱怨,“忙了一天真是累啊,腰疼。”沒想到,原本在一邊玩玩具的奧奧突然跑過來,將王老師拉到一張小凳子上坐下,攥起兩個小拳頭認真地給老師捶起背來,雖然捶得很重,但王老師感動得滿眼淚花,“他剛入學的時候不會說話,不會自己吃飯,現在表達能力進步很大,也能自己吃飯了。
“最怕哪天我走了,孩子誰來管”
“剛開始上學的時候,他自己還上不去三輪車,現在一腳就能跨上去,比三輪車高一半了”,看著奧奧一天天長大,劉登蘭心里說不出的高興。奶奶的三輪車記錄著奧奧的成長,“不知道還能馱他幾年,能撐到什么時候算什么時候吧”,劉登蘭說著,打開桌子上的塑料袋,里面裝著她每天離不開的降壓藥,“我最怕的就是萬一哪天我走了,這個家可怎么辦?孩子誰來管……”每次想到這里,眼淚就從劉登蘭布滿皺紋的臉上流下來,這是她和這個家庭面對的“終極難題”。
村里給兒子、兒媳和奧奧都辦了低保,但每個月900多塊錢無法滿足一家人的開銷,“兒子打零工一個月也掙不了幾百塊錢,一家人都要吃藥。”劉登蘭最怕奧奧每周末回家時嚷著要吃“包包”,“孩子愛吃肉包子,可是兩塊錢一個我舍不得買”,奧奧不在家時,劉登蘭和老伴的餐桌上只有饅頭和咸菜。
每周,將奧奧送到學校后,劉登蘭就開始到院子后面的菜地里忙活。夏天,這里種著豆角、茄子、辣椒,到了冬天就只能種些白菜和蘿卜。每到村里趕大集的時候,她就帶上老伴,騎著三輪車去賣些菜,“每次能賣個二三十塊錢,我一個人拉不了太多。”劉登蘭知道,奧奧上學能學會自理,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將來我走了,孩子還得靠自己”,劉登蘭說,她要多賣菜多攢錢,這樣等自己走了,奧奧才不會餓著。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見習記者 劉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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