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90后美女護士，特別珍愛她的長發，在武漢剪成板寸時，她哭了。但哭并不代表她柔弱，面對危險，她總是沖在最前面。她干的一切，都讓自己驚訝，她說都沒給父母喂過一口飯，沒伺候過爺爺奶奶一次大小便，但她在武漢都做了。

●那位化名“云端”的志愿者說：“陌生朋友送我一束花，這束花擺在我家的客廳，花開多久，我就開心多久。我也把鮮花送給朋友，我送出去多久，我就開心多久……”

從武漢回來，我帶著一本鮮紅的紀念冊到隔離點休整。紀念冊的封面上有“武漢一定贏”5個燙金字。紀念冊里有小林漫畫，畫的是白衣戰士在抗“疫”一線的小事兒。我讓醫療隊員們在漫畫的天頭地尾，簽上他們的名字。今生我要好好珍藏。

每個名字都藏著一串故事。一個看上去跟正常人無異的中年患者跟小護士說，請借個充電器。全副武裝的護士正忙著給其他患者打針呢，等打完，要過患者的手機一看，型號是老的，手機跟護士的充電器不兼容，小護士承諾明天找一個過來。他們還輕松地聊了一會兒天。第二天一大早，小護士帶著老式充電器來值班，他還想勸勸患者該換個時尚手機。一進病房，床空了。“就這么沒了？”小護士瞬間淚奔。下班回到駐地，從來不跟爸爸視頻的他，打開視頻，看著爸爸，不忍心關掉。小護士突然發現了爸爸鬢邊的幾根白發。他覺得自己長大了。

每個名字都藏著N個細節。90后男護士，穿著厚重的防護服，戴著護目鏡，三層手套，給重癥患者打針很不方便，他單膝跪地，憑著感覺，一針扎入。患者看不到他的面容，但記住了他的單膝跪地，這是求愛的姿勢。一個90后美女護士，特別珍愛她的長發，在武漢剪成板寸時，她哭了。但哭并不代表她柔弱，面對危險，她總是沖在最前面。她干的一切，都讓自己驚訝，她說都沒給父母喂過一口飯，沒伺候過爺爺奶奶一次大小便，但她在武漢都做了。她很樂觀，對我說，你知道58天頭發能長多快？我搖頭，她晃著長起來的頭發，笑得那么燦爛。

每個名字都藏著一些秘密。我不僅讓白衣天使簽名，我還讓志愿者簽名。有一個志愿者是咱山東德州人，在武漢上完大學，就嫁給了武漢帥哥。春節前她本來要回山東老家，看到疫情發生，退了火車票，當起了志愿者。我采訪了她兩個半天，末了，她說，你不要透露我的名字，你就給我化名“云端”吧。為啥叫“云端”？她說，你別問，那是個秘密。我請班車司機師傅簽名，司機師傅非常辛苦，隨叫隨到，不分晝夜，他的車沒有隔離板，其他車有。我問，你為啥不裝隔離板，我們整天出入病房，你得注意防護。他說，不用隔離板。為啥？他說，這是個秘密。還有個護士長，是70后，默默地一直低頭忙活，我采訪了她，她卻說，別寫我，寫我的同事。我說為啥？她說，這是個秘密。

每個名字都藏著一個愧疚，愧疚于自己的家人。一個80后醫生來到湖北黃岡抗疫，第五天母親去世，家人起初不忍心告訴他，但他是獨子，又不能不告訴他。他朝著山東的方向，給母親磕了頭，擦干眼淚，對誰也沒說，就去病房值班。他從此不敢看想念父母的帖子。大多數白衣天使們出征前沒告訴父母，有的80后護士帶著大寶二寶的紅頭繩或玩具……

我的紀念冊上的名字越來越多，密密麻麻，有的一筆一畫，有的龍飛鳳舞。有的簽得有明星范兒；有的呢，簽得規規矩矩。他們當中，除了白衣戰士們，還有公務員、有酒店服務人員，有超市收銀員，有交警、環衛工人、保安、快遞小哥，還有院士、醫院院長、記者，等等。在山航接我們的9002航班上，我還請乘務人員劉昂、尹文和黃卉等簽上了她們的名字。在這場戰“疫”中，他們都有自己的故事，他們都付出了。我的紀念冊上，小林漫畫其中有一段是：“要珍惜每個對你好的人，因為他們本可以不這么做的。”

紀念冊的封面上沾了一些泥土，這是同濟醫院中法新城院區里的泥土。那天隊員在醫院友誼林里種下紫薇樹，剛剛下了場雨，地上滑，我遞上紀念冊，隊員沒接住，本子掉在了濕泥上，隊員紅著臉表示歉意。我說，很好，沾點同濟的泥土——“同舟共濟”，更好。隊員才開心地笑了，蹲下來，以膝當桌，把名字很認真地簽上。植樹現場，同濟人放了6首歌曲：《聽我說，謝謝你》《我和我的祖國》《世界這么大，還是遇見你》《朋友，祝你一路順風》《明天會更好》，現場有人潸然淚下。我請國家衛健委醫政醫管局監察專員焦雅輝在我的紀念冊上留言，她寫道：“謝謝山東醫療隊，你們辛苦了！”

就記住了那么多有趣的名字，有朱司令、有姜君，有袁權，還有的需要查字典，比如閆瑢玓。更多的是普通的名字，如周娜、張盼、郭謙、李仁波、李健等。

還有好多名字，沒簽到我的紀念冊上，那些生產口罩、防護服、護目鏡、消毒液的人們，是他們提供了合格的產品，才保護了白衣天使不被感染，把逆行的風險降到最低。你信我，我信你，互相托付，人間才美好。

那位化名“云端”的志愿者說：“陌生朋友送我一束花，這束花擺在我家的客廳，花開多久，我就開心多久。我也把鮮花送給朋友，我送出去多久，我就開心多久……”

每個名字都藏著一串故事，每個人都是一顆閃閃發光的星星。

（大眾日報記者 逄春階）

[責任編輯：楊凡、崔中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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