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齊魯網
2020-12-30 16:26:12
文/《大遷建》第一集《夢》導演 劉皓天
世間大多數事物都是以純凈為美,極少數像黃河一樣以“濁”聞名。這種濁不是簡單的渾濁,更像是一種歷練和積淀,濁里有喜有悲,濁里是人生百味。她裹挾匯聚著半個中國的泥沙,讓她流經所有地方的元素物理地在她體內發生著聯系,也讓這些地方的人們萌生了共同的情愫。1855年黃河改道,流經山東9市入海,山東也加入到這支共情大軍之中,從此開啟了黃河和山東百余年難舍難分又愛恨糾葛的詩篇。
這次“黃河灘區大遷建”項目的布局分為五集,我負責第一集,第一集內容高度概括為一個“夢”字,要把緣起黃河改道說清楚,灘區的幾個概念說清楚,黃河和山東之間的關系說清楚,灘區人世代追求的夢究竟是什么,濾過歷史的沉淀當下我們的反思又是什么。山東段的黃河有她自己的特點,不如星宿海的清澈靜謐,不似壺口瀑布的洶涌澎湃,在山東這一段的黃河更加喜怒無常,大致劃分為入魯菏澤大灘區、東平湖蓄滯洪區和其后入海前的沖擊平原帶,這就形成了片子的一個物理結構,按照入海前黃河走向分地區尋找典型故事。找到這些事件,用電視語言重塑只是基本任務,而找到這些事件之間隱秘的關聯可能才是我做片子時最大的一個“癮”。這幾年謀篇時的頭腦風暴呂芃臺長一直強調一個詞——命運,命運在我看來便是這些隱秘的關聯,它不是憑空捏造的關系或者迷信,而是必然的一種聯系和因果,隨即我選出了拍攝的第一站:菏澤市東明縣沙窩鎮的車卜寨村。
三年前,劉家義書記來到山東,召開全省脫貧攻堅大會前,我接到任務去制作一條關于山東貧困現狀的內參短片。黃河灘、沂蒙山,是山東兩大脫貧攻堅的主戰場,車卜寨村當時沒水沒電沒路,門不閉戶,好似一個和現代文明脫節的地方,這是黃河灘區最典型的貧困案例,這一次我一定要回去看看。一進村,熟悉的土路和幾棵歪脖樹,還是尚學信大爺蹲在村口抽著旱煙袋,沒等我開口大爺就認出了我。我心里還納悶就是三年前一面之緣怎么還會記得,大爺說他這一年來不了一個生人,村里人看我們這些生人和看展似的當然記得清楚。故地重游,村莊依然人依舊,唯一的不同是修了一條水泥的路。村民過著怎樣的生活呢,村子生活用電依然是大問題,通訊信號常年2G經常E網,吃水靠地井,日起而作日落而息,好似城里人最渴望的田園派原生態生活,但這其實就是黃河灘里最真實的貧困。因為黃河在這個河段內的滾河屬性,很多像車卜寨村一樣的村莊經歷著現實版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害怕眼前的生活不知哪一天就突然被洪水卷跑了,人們對物質的看淡是源于對生活的不安。而零星布局各自為戰的小村落讓基礎設施難以深入,使用率極低,建設維護費用卻很高,政府負擔極大。在經歷過幾次洪水后,當時的地方政府曾給村民建設過相對集中的搬遷房,但因為新村和耕地勞作半徑太長,村民沒多久又選擇回到了這個水電不通與現代生活隔絕的老村子,農民被牢牢地束縛在了土地上。最可怕的是生活在這里的人基本認定他們這輩子就是這樣了。扶貧不易、扶志更難,要徹底拔除他們這種貧困思想,只有徹底改變他們生活的物質基礎,這也是這次灘區遷建要做的事情。
走出菏澤大灘區,來到的是東平湖蓄滯洪區。以前也多次來過東平湖,深刻的印象有倆,義薄云天的梁山好漢故事和美味的東平湖魚宴,而這一次我重新認識了這片傳奇的水域。東平湖連接山東省的濟南市、淄博市、泰安市、濟寧市,與聊城市隔黃河相望,這種聽起來就像快書中戰略要地的地方都會自帶一種傳奇色彩。在這里我們拜訪了三位年過八旬的水利人,給我們講述了一個新中國治黃史上獨一無二的故事,內容在正片中作答。因為東平湖的護佑,再往下游的黃河災害相對減少了許多,一路下來就到了山東黃河段最驕傲的地方黃河入海口。上次在東營和黃河觸電還是2009年,那一年的黃河調水調沙我們做了頻道第一次大型的4G直播。現在我們融媒體直播手段豐富了,調水調沙方式也更科學有效了,但此行我們的目的并不在此,東營地區的拍攝聚焦的是黃河入海前留給山東人的最后一道考驗——凌汛。“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特別在春季開河期,上下游緯度差造成了極大的溫度差,上游河水沖擊下游冰凍河面形成冰凌,冰凌洪峰攜大量冰塊如千軍萬馬傾瀉而下,這是北半球寒冷水域特有的一種自然災害。
拍到這,一路跟來的攝像和司機都有疑問了,拍了一路這是拍了一路的災啊。是的,黃河在山東的百余年,大多數時候都是一條興風作浪的害河。以前黃河不從山東過的時候,老百姓是盼黃河;等到黃河真改道過來了,老百姓又怕黃河。除了洪水,還有斷流、凌汛這些其他形式的災害困擾著灘區居民,很長一段時間黃河給山東人民的記憶就是痛苦的。但山東大部分地區是干旱半干旱地區,現在山東各種用水的三分之一都來自黃河,山東人又離不開黃河。第一集的任務就是要把這種苦說透,把窮說透,更要說透這份不舍和依戀。主故事拍攝完,我的“癮”病就犯了。歷史是一本厚厚的書,解讀它找到一條簡單清楚的明線是編導的責任。片子是一個整體,絕不是零星布局的幾個單獨的故事。如何把整個黃河山東流域的故事串在一起,僅憑個人的故地重游是撐不起這種邏輯的。有近兩個星期我把自己關在檔案館和家中,每天閱讀30萬字以上的歷史文獻,上次閱讀量這么大好像還是20年前的高考。但幾經煎熬中,如若發現一個點能把前后故事串聯起來,便好似無盡黑夜中直穿而過的一道光,我便會拖著我的老寒腿舞上一圈。以至于我找到了清代思想家魏源,找到了美國天文宇航局等等,和黃河、和山東的聯系,稿子有了“骨架”。
以往很多文學作品都把黃河比作母親,但越發接觸黃河的故事,越覺得它是個嚴父。為了捕捉黃河的特質,我們又往上游追溯,去了小浪底,又去了壺口瀑布。在小浪底時還趕上5500立方米/秒的放水量,這是自小浪底水利樞紐建成以來最大的一次放水量。我也推薦大家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實地,看一看小浪底放水的景觀,那是一種完全的人造盛景,彰顯著“人定勝天”的豪情。最后我們專程拜訪了桑恒昌先生。桑老被稱作“黃河詩人”,生于北方,在南方當兵,后又定居北方,所以他的詩作中既有黃河也有長江。“黃河的水/澎湃著/我詩意的血漿,長江的浪/捶打過/我軍人的脊梁”,他說黃河長江,匯成了他液體的故鄉,但兩條大河的特質絕對是各有千秋。黃河就如北方人的性格特寫,奔騰大氣且不拘小節,橫沖直撞但干勁充足。這一趟下來黃河的特質已經化于吾心。
黃河的漩渦就如一個個命運的糾纏,黃河的澎湃就如同大時代的奔流。這次黃河灘區遷建,既是回應灘區人民世代夢想的呼喚,也是響應脫貧攻堅大時代的召喚。就像黃河終將入海,新時代也必定到來,身處百年節點,記錄這一偉大時刻,以稱“開篇”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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