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婦女報
2025-05-23 10:48:05
原標題:跟著“老殘”游濟南
來源:中國婦女報
原標題:跟著“老殘”游濟南
來源:中國婦女報
■ 雪櫻
“到了濟南府,進得城來,家家泉水,戶戶垂楊,比那江南風景,覺得更為有趣?!弊咴谇そ稚希z裊娜,清風拂面,我不禁想起清代小說家劉鶚《老殘游記》中的這句話,頓覺他似乎并未走遠。
曲水亭街是老城里的一處幽靜所在。泉水是一種時間,老街巷是另一種時間,緩慢,靜寂。上午九點半剛過,路兩邊的商鋪陸續開門營業,卸門板、擺商品,他們的臉上盈著一團慵懶,從容,自在。歲月的沉淀幻化為一種氣質,就像日夜奔流的曲水河,不爭不搶,不亢不卑。
在街巷之間漫步,走走停停,體會把心靈交付給一條河的愜意。小吃、手作、非遺、妝造,各色文創店、咖啡店、小酒館,依次排開,令人眼花繚亂,不經意間撥動心弦,喚醒些許或深或淺的記憶。那入口即化的芙蓉酥,用手托在手里,趁熱咬一口,回甘出媽媽的味道;售賣纏蜜的薛大爺,像個鄰家大叔,攤前的長方形白泡沫箱子,負責收集路人的目光。兩根短木棍,經過他布滿老繭的手掌,纏出時間深處的蜜,金黃,誘人,一滴一滴淌下來,卷起舌頭接住,溫故童年的味道。而老濟南酸蘸兒,正確的打開方式是“炫”——山楂去核,裹豆沙餡,糖漿為泉水和芝麻香油熬制,來一串“梅花烙”酸蘸兒。晶晶亮亮的糖翅兒,薄如蟬翼,舉在手里,身后的柳條、水草、青瓦白墻都恰到好處地入了油畫框。
想想,老濟南人守著曲水河過日子,開門即泉,枕泉而眠,溪流繞屋,就連老宅窗臺下、老屋床底下也有泉子,人與自然的肌膚相親,美好如斯。
如果有人要問,與當年“老殘”游的濟南街巷有什么不同?不過是換了種呈現方式——“從前慢”是理想,現代人的“慢”則是一種奢侈。離老遠,陣陣悠揚的口琴聲灌耳入心,我快步上前,前面圍滿了人,只見一位大爺在專注吹奏。此前看過走紅網絡的“曲水知音”組合,親眼所見名不虛傳。一首首經典老歌,吹出了光陰的指紋,氤氳出濕潤的水汽。假如從高空俯瞰,曲水河好比一張老唱片,濟南古城好比起了包漿的留聲機,柳葉打著旋兒,劃破河心,旋律四起,這景象不知醉了誰的心靈,又裝飾了誰的夢境?
老濟南人的骨子里根植有“曲山藝?!钡木窕颉o論是明湖居、芙蓉館,還是趵突泉白雪樓、千佛山聞韶臺曲藝演出,曲調一響,落座即滿。記得《老殘游記》中有處細節:聽客店茶房說,如去看白妞說書,一定要早去,“雖是(下午)一點鐘開唱,若到十點鐘去,便沒有座位的”?!袄蠚垺碑斎徊幌嘈?,他十點前來到了戲園子,戲臺前一百多張桌子已經坐滿,“老殘看了半天,無處落腳,只好袖子里送了看坐兒的二百個錢,才弄了一張短板凳,在人縫里坐下?!睍r至今日,當年的熙攘盛景猶在。“老殘”若是穿越歷史看到這一幕,也會捋捋胡須,笑瞇瞇說道:“甚好!甚好!”
走街巷,逛胡同,一人寬的窄胡同,側側身才能通過,卻擋不住外地游客的興致。一路上,遇見兒童手推車、輪椅車,來往順暢,打泉水的居民絡繹不絕,或手拎水壺,或推著白塑料桶,把日子的罅隙里填滿煙火氣。墻上的濟南方言撲面而來,“杠賽來”“崩沒根”是濟南人獨有的“接頭暗號”;“我知道你會來,所以我會等”的宣傳語,又把年輕人的目光牢牢鎖定。拐彎處,一家住戶的鋁合金后窗,窗欞上掛著四五袋子油酥燒餅,不知是店家送上門的早餐,還是居民原始的保存方式,令人莞爾,想起小時候家里沒有冰箱把年貨掛在窗外的場景。
過起鳳橋,許多簪花姑娘正爭相打卡拍照;走西更道,透窗見綠,珍珠泉“躍進”眼中。此時,“東更道,西更道,王府池子二郎廟”的濟南民謠有了具象表達。當鞋底板子踩過青石板,與舊時古人打更的聲調慢慢重合,不由得加劇了時間的壓力。我頓悟道:穿過老街巷,每一步都是歷史,連著敬畏的心。從府學文廟出來,“老殘”住過的旅店“高升店”映入了我的眼簾。
青磚灰瓦,古樸盈面,走進院落,仍保留過去的歷史樣貌。一家知名品牌咖啡館入駐“高升店”,但院落里,處處可見“老殘足跡”。院子西南角處的民居,掛有“老殘游記文化展示中心的”匾額,像極了老祖母的堂屋,如果沒記錯,這里是東花墻子街14號原址。劉鶚的黑白照片、書法作品、奏折抄本、家具物什,多個版本的《老殘游記》,緩緩引向一個人的孤獨與遼闊——不得不說,與劉鶚對話,需要閱歷的加持。他在濟南居住三年,逛遍街巷,飽覽風景,堪比沉浸式體驗。
天底下的大事,很多都是“歪打正著”,《老殘游記》是“無心插柳”之作,他卻成了天下泉城的“首席代言人”。但是,劉鶚的確很懂生活,展室內懸掛的一副書法楹聯令我頗感興趣,“閑翻花譜刪非種,時淪泉原活細鱗”。閑暇時分,??蔽墨I,疏浚泉渠,文人雅士的格調呼之欲出,讓人好生艷羨。似乎,我們都被“那個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騙了!一個被遮蔽的“老殘”在此現身:治理黃河,收藏金石,研究甲骨文,還寫得一手好字,撇捺之間,盡得風流,能觸摸到先賢的呼吸和心跳。他骨子里是個不折不扣的詩人。
院內空間錯落有致,又獨具匠心。這邊咖啡師動作輕盈如燕,那邊綠植間長出故事。點一杯卡布奇諾,靜坐桌前,對面的園林造景搖曳生趣。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后院的三棵老樹與殘墻。三棵老石榴樹,其中一棵橫臥泉渠,干枯的樹枝與流動的泉水相映成趣,別有一番意境。而后院里有一處斑駁而殘缺的院墻,聽工作人員介紹,施工時保留下來,頗有“侘寂”之美。一截殘墻靜靜矗立,講述漸行漸遠的“城南往事”,它一定記得劉鶚,從長江邊來到泉水畔,他喜歡品茗,泉水泡茶令他茶藝精進。他在趵突泉、黑虎泉畔茶棚喝過茶,在郊野鄉下也喝過茶,“連喝兩口,似乎那香氣又從口中反竄到鼻子上去,說不出來的好受”(出自《老殘游記》第九回)。野茶、山泉、松花作柴、沙瓶煎制,乃是好喝的秘籍,他的風雅后人難以企及。
跟著“老殘”游濟南,我切切實實感受到了緩慢的美好與必須。為生活做“減法”,“少”便是“多”,“慢”便是“快”。曲水河日夜流淌,老街巷寂靜無聲,高升店就在那里,冥冥中傳遞出生活的智慧——像泉水那樣緩慢地活著,永不枯竭,永遠鮮活。
離開的時候,我發現,泉水已經進駐到我的心里,泛起一渦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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