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齊魯壹點
2017-08-04 20:50:08
今年是弘一法師辭世75周年。弘一本名李叔同,是我國現代史上的一位奇才,戲劇、文學、書畫、音樂樣樣精通,39歲時在杭州虎跑寺出家,持戒苦修,成為南山律宗十一世祖。
文|魏敬群
弘一法師出家時與劉質平(左)、豐子愷(右)合影
1937年5月初,夢參法師持青島湛山寺倓虛法師之函,到廈門萬石巖萬石禪寺邀請弘一法師赴青結夏安居,講律弘法。弘一應允,但有三約:一、不為人師;二、不開歡迎會;三、不登報吹噓。
5月中旬,弘一法師攜傳貫、仁開、圓拙等弟子啟程,乘船北上。船在上海停留時,弘一一行拜會了葉恭綽居士。
葉恭綽曾任交通總長、鐵道部長,上世紀30年代初與青島市長沈鴻烈等倡議、贊助興建青島湛山寺。葉氏在法寶館設午齋招待,席間問弘一法師乘何船赴青,席后為法師預訂了較舒適的艙位。不料,法師聽說后,遂改乘他船。
弘一法師從廈門乘船赴青島湛山寺講律弘法
5月20日,弘一一行到達青島大港碼頭時,湛山寺住持倓虛法師領僧俗二眾前往迎接。別人都帶好些東西,弘一只帶一破麻袋包,麻繩扎口,里面一件破衲衣、破褲褂,一雙半舊不堪的軟幫黃鞋,一雙補了又補的草鞋。一把破雨傘,上面纏了好些鐵條。另有一竹提盒,放了些破報紙,還有幾本關于律學的書。
弘一出家二十年,苦修南山律宗,無日不埋首律藏,探討精微,到處以弘律講律為事,為元明清七百余年來南山律宗復興之祖,也是倓虛法師最羨慕的一位大德高僧。
倓虛法師稱贊弘一說:“性格外倜儻而內恬醇,凡做事都與人特別。可是他一生的成功,也就在他這個特別性格上,做事很果敢,有決斷,說干什么就干什么,說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弘一大師(左三)赴青島湛山寺弘律
弘一住在法師宿舍東間。因他持戒,寺里也沒另備好菜飯。頭一次給弄四個菜送寮房里,他一點沒動;第二次又預備次一點的,還是沒動;第三次減成兩個菜,仍然不吃;末了盛去一碗大眾菜。他問送飯的人,是不是僧眾都吃這個。是的話,他就吃,不是他還是不吃。
他一日兩餐,過午不食。屋子都是他自己收拾,不另外找人伺候,窗子地板都弄得很干凈。
他見客是有選擇的,愈是權貴人物他愈不見。平常學生去,誰去誰見。你給他磕一個頭,他照樣給你磕一個頭。
倓虛法師的老友朱子橋將軍有事到青島,欲拜見弘一法師。
朱子橋
朱子橋生于山東長清,陸軍上將銜,曾任署理黑龍江巡按使、廣東省長、中東鐵路護路總司令等,上世紀20年代中期離開軍政兩界,皈依印光大師,成為佛教居士,慈善賑災甚力。“九一八”事變后組織民眾后援會,支持東北義軍抗日。
倓虛知會后,弘一很樂意見,他平素也知道朱將軍之為人。
同時來的還有青島市長沈鴻烈,他不見,讓人回答說,已經睡覺了。第二天,青島市長沈鴻烈請朱子橋吃飯,朱說:“可請弘老一塊來,列一知單,讓他坐首席,我作陪客。”沈鴻烈很同意,把知單寫好,讓倓虛去給弘一說。弘一笑笑沒言語。
第二天臨入席時,又派人去請他,只帶回一張字條,上寫宋代惟正禪師辭卻金陵知州葉清臣宴請的一首《謝筵詩》:“昨日曾將今日期,短榻危坐靜思維。為僧只合居山谷,國士筵中甚不宜。”
沈鴻烈
朱子橋倒是挺高興,說這是清高。沈鴻烈卻很不樂意,認為折了面子。
弘一法師曾對傳貫法師說:“余平生對于官人及大有名稱之人,并不敢共其熱鬧親好。怕墮名利養故,又防于外人譏我趨名利也。”
弘一到湛山寺不久,大眾就要求講開示。
他講開示的題目是《律己》,意思是學律的人先要律己,不要拿戒律去律人。又說平常“息謗”之法,在于“無辯”,否則,越辯謗越深,倒不如不辯。他平素持戒的功夫,就是以律己為要。口里不臧否人物,不說人是非長短。就是他的學生做錯了事,他也不說,唯一的方法就是“律己”不吃飯。幾時等你把錯改正過來之后,他才吃飯。
他的講律課本是唐道宣律師刪訂的《隨機羯磨》,他說:“我研究二十多年的戒律,這次開講頭一課,整整預備了七個小時。”他戒行精嚴,以持戒念佛為正行,曾手書“戒是無上菩提本,佛為一切智慧燈”的聯語,表達自己的佛學見解。
弘一法師在湛山寺講律半年,寫成一部《隨機羯磨別錄》和《四分律含注戒本別錄》。講律之余,屏處一室,謝絕酬應,禮佛靜坐而已。
這是他第一次到青島,也是19歲后第一次回到北方。他出生在天津,在南方生活久矣。
上世紀30年代的青島
他在致弟子劉質平的信中說:“此次到青島后,如入歐美鄉村,其建筑風景,為國內所未見也。”他還說:“此間風光清勝,可以忘憂。”他喜歡青島,也喜歡青島的海,每天要出山門,經后山,到前海沿,站在海邊的礁石上極目瞭望。
“七七”事變,抗戰爆發,青島已成軍事上的爭點,形勢十分緊急,有錢的人都紛紛南下,輪船滿員,買不到票子。弘一的友人和弟子都擔心不已,催他早日南下。
弟子蔡冠洛寫信請他早到上海,上海有安靜的地方,可以卓錫。弘一復信卻說:“惠書誦悉,厚情至為感謝。朽人前已決定中秋節乃他往;今若因難離去,將受極大之譏嫌,故雖青島有大戰爭,亦不愿退避也。”
他還在給友人的信中表示:“今居東齊湛山,復值倭寇之警。為護佛門而舍身命,大義所在,何可辭耶?”
湛山寺本來是預備留他久住的,過冬的衣服也都給置辦了。可是,弘一法師的身體不適于北方的嚴寒,當年10月,他要按預定的歸期離開。
此時,形勢發生很大變化,上海陷于大戰的炮火之中,青島卻相對平靜。友人夏丏尊從上海來信,勸他暫住青島。他不為所動,迎著炮聲踏上黃埔灘。
臨走前幾日,他給同學每人寫一幅“以戒為師”的小中堂,作為紀念。末了,又給大家講最后一次開示,反復勸人念佛。
臨走時,與倓虛法師告別說:“老法師,我這次走后,今生不能再來了。將來我們大家同到西方極樂世界再見吧!”
臨上船時,弘一法師從肘窩下拿出厚厚的一疊手寫經典,笑容滿面的低聲向夢參法師說:“這是送給你的。”夢參法師喜不自禁,此《華嚴經凈行品》約有四十多頁,末幅有跋云:“居湛山半載,夢參法師為護法,特寫此品報之。”
從青島經上海回到廈門,他寫了許多條幅送人,內容是:念佛不忘救國,救國不忘念佛。并加跋語云:“佛者,覺也。覺了真理,乃能誓舍身命,犧牲一切,勇猛精進,救護國家。”
(壹點號人文齊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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