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小眾散文
2018-06-27 20:29:06
1972年我高中畢業了,成為待業青年。那時高考已停了多年。政策上原則是每家老大直接留城里就業當工人,其余的一律下鄉上兵團或待業。于是我一畢業就義無反顧地去了生產建設農業兵團,地址在高密原膠河農場,毗鄰莫言筆下的故鄉東北鄉。從此激情燃燒如火如荼的歲月開始了。
當時想法很簡單,到廣闊天地去流一身汗,不虛度青春年華,大有作為。那電影上前蘇聯集體農場康貝因轟鳴,一望無際的收獲場景就是令我憧憬激動不已的。
那年7月6日,終身難忘的日子,我們登上了綠色敞篷大卡車,揮手告別了淚水漣漣的母親和父親的千叮嚀萬囑咐,一路風塵一路顛簸,一路高歌來到了離家鄉煙臺五百多里的高密兵團所在地。當風塵仆仆下車后,映入眼簾的是這兒土地平坦,一望無際。連隊只是幾排簡陋的平房,人員稀少。當時有的同伴就流下來了眼淚。是的,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接下來實實在在的農場兵團生活拉開了帷幕。
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就在這塊盛產紅高粱的粘土地開始了。首先每日的三餐,就不適應。在家里,只有我和我姐兩個孩子,父母又都是轉業干部,在當時生活水準應該是不錯的。可高密地炒菜用的是棉子油,菜上總是漂著大滴大滴棕色的油花,覺得很膩,口感又不好,哪像在家里花生油作的菜?自己的口味早已適應花生油的味道了,這還好說,慢慢就適應了。最磨練意志的當屬干農活了。那時正值下夏末初秋,正是高粱盛產期。眾所周知莫言筆下的紅高粱火紅一片,演繹著幾多浪漫。可現實并不是那么詩情畫意,抬眼望,是成片高粱長的比我高出大半頭不止,茂盛的葉子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結滿了沉甸甸彎著頭的穗子。快收獲了,可偏偏一種叫什么名字的大毛毛蟲搗蛋肆虐,鉆進穗子里,毫不顧忌的糟蹋快到手的糧食。消滅蟲子就成了當務之急。于是全連總出動,我們每人背著能到膝蓋的大噴霧器,身披用裝化肥的白色袋子,(用來防止蟲子掉在衣服里)全連戰士都是這樣武裝的,恰似當時樣板戲《奇襲白虎團》少劍波的剿匪小分隊。進入高粱地后,像個大蒸籠,令人透不過氣來,天空中沒有一絲風。農藥是有機磷稀釋液,還要舉著噴頭,仰臉精準的噴灑在沉沉的穗頭上,衣服很快濕透了,汗水和頭發沾在臉上,加之被高粱壯碩的葉子劃傷隨時可見的口子,真是意志的磨礪!當時連里有規定,生理期的女戰士可以調整干別的農活,可也鮮有告假的。當時我最打觸的是,消滅毛毛蟲子,那蟲子生命力很頑強,個頭又大,渾身毛絨絨的,很是嚇人,掉在身上渾身起雞皮疙瘩。為了防范,在烈日炎炎夏日也扎緊衣袖褲口脖領。頭上像圍巾一樣緊緊系著化肥袋子,力求包的嚴實些……打藥不給力,連里就組織用人工的方法,兩人一組,一個人端著臉盆,一個拿著小棍子一顆一顆地敲打,消滅蟲子,和害蟲爭分奪秒保護用汗水澆灌的果食。……那真是激情燃燒的歲月,一批熱血青年,一腔青春熱血。
秋收后,馬不停蹄的開始冬季大搞水利基礎建設。毛主席說過“水利是農業的命脈”于是熱火朝天的戰斗打響了。工地上每個班有小紅旗,連隊有簡報,班與班,排與排比賽,隨時有報告。時不時還有快板數來寶什么的現場鼓動,班與班進度咬的很緊。不敢有半點松懈。氣氛是相當火熱的。冬季的高密也是零下幾度,但工地上一色的襯衣單褲,棉衣早就甩在河堤上,這臉上還直冒熱氣。歌聲號子聲此起彼伏,置身于這個場面,哪個人不熱血沸騰?我也十分投入干起來。但卻不出活。看人家本場職工子女的戰士,拿起鐵鍬就得心應手,當時每個人都是固定鐵鍬的,他們的工具打磨的錚亮泛著白光,鍬把也磨的滑溜順手,鏟起土來,一鍬鍬像切豆腐塊,有條不紊的鏟著,賞心悅目,然后手臂使勁向上一揮,甩在一人多高水渠的遠處,為接下來出土留出空間。我的鐵鍬把粗糙,鐵鍬也是銹跡斑斑。不一會就手上大泡此起彼伏,手貼在把上,鉆心的疼。更費事的是往上揚土,沒有勁,用盡吃奶的勁好不容易甩上去,卻只在溝沿,一部分又順勢嘩啦啦的留下來,周邊一片大干快上,你追我趕的火熱場景。那時我是十一班的付班長,不能拖班里后腿,只有在趁休息時間把拉下的活拼命趕上。胳膊很快都抬不起來了,整個背部都疼的厲害。記得當時一個滿口東縣口音來自農村的戰士就曾給我提意見,說我干活不賣力,那時的戰友關系就是這樣實在。其實我是把吃奶的勁都用上了。當夕陽的余暉灑在膠河土地時,我們扛著鐵鍬,唱著“打靶歸來”,來到清凌凌的膠河岸旁,舀上一臉盆水,洗頭擦身。洗去疲勞和汗水,愜意的很。有的戰友就吟出打油詩“干完活,洗個澡,好似吃了個大冰糕”。幾個月下來,臉曬得黑紅,黃軍裝的肩上打著補丁,我最心儀的一米多長的粗黑油亮的辮子變成了不過肩的小辮。比以前結實多了。那真是痛累并快樂著。有種脫胎換骨的欣慰。
在經過了幾個月的大田勞作后,勞動關基本度過。一紙調令,我到了機關學校教學。印象最深的是機關修造水塔。那是農場水含氟高,苦澀難咽。對骨骼不好。難怪呢,當地的大姑娘小媳婦模樣挺俊俏,但一張嘴就漏出黃中帶黑的牙齒,大煞風景。成為高密大欄鄉一帶人的地域特征。營里有個才高八斗的高密籍李干事就帶著這個特征,一張嘴就知道是當地的土著。他經常戲吟一首打油詩自嘲“站在高密嶺,眼望高密洼,個個羅圈腿,個個呲黃牙”雖然是戲謔,但也是當時真實狀況的生動描述。基于此情,黨委英明決定策。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有史以來困擾祖祖輩輩膠河人的飲水問題,確保兵團人及后代的身體健康。于是轟轟烈烈的引膠河甜水,建筑水塔,層層過濾,剔除過高的氟,確保水質達標,造福子孫后代的工程打響了。建水塔時,全體干戰,男女老少總動員,齊上陣,一幅感天動地的交響樂曲。當時正是初春,乍暖還寒,工地上依然是寒風凜冽,干冷。大家干的得卻是熱火朝天,。只見男同志揮鎬如雨,破堅冰刨土。汗流浹背,索性脫掉棉衣,甩開膀子大干。女戰士們也不甘示弱,揮動鐵鍬,,奮力鏟土,裝土,鏟土。首長們也不輸于年輕人。既是指揮員,又是戰斗員。我也在學生放學后,爭分奪秒的奔赴工地,投入到工地狀壯觀勞動大軍中去,出一身透汗,愜意極了。記得當時和我一起抬土的黃付政委,大步流星向前奔,我只有全力以赴才能不拉下。那時的干部總是身先士卒,雖然都是老革命,一點不居功自傲。面對如此激動人心的場景,富有詩情的宗參謀有感而發,現場即興吟詩而出“春風洋洋,大地回旋,膠河岸畔陽光燦爛。人似潮涌氣如蘭,群英大戰泥沙灘,汗引九泉甘露水,敢托水塔踩云間”當清凌凌的水從自來水管道嘩啦啦的流出來,兵團人一片歡笑沸騰,大家眼里溢出了喜慶的淚水。從此告別了喝苦水的歷史,那座高高水塔至今聳立在膠河農場,成為一代年輕兵團人不可磨滅的記憶,一座地標性建筑,一曲激情燃燒的歲月的豐碑。
作者簡介:
王兆民,煙臺龍口鹽務局退休職工,中共黨員。喜歡文學旅游朗誦,曾在《生命時報》《半島都市報》《煙臺晚報》發表過文章。曾在青島廣電、老齡委等主辦的《養老敬老享老》征文比賽中獲獎,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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