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山東商報
2018-09-13 23:59:09
親人離世,家屬悲痛萬分,
有人多年甚至一輩子走不出傷痛。
親人從患病到死亡的過程中,
家屬的痛苦不亞于親人,
壓力也達到頂峰。
這種痛苦中摻雜著很多情緒,
有思念、有愧疚……
高杰做哀傷輔導7年,
和同事一起,
幫助那些喪親者度過最悲傷的時刻,
讓他們走出陰影好好生活,
是對亡者的告慰,
也是另一個生命的開始。
高杰經常與那些逝者家屬通過網絡聯系,了解他們的近況
痛苦的喪親者
初次見到高杰,是在聊城市人民醫院旁邊的一棟樓,門口很小,在進出醫院的人流中顯得很不起眼。高杰坐在辦公室內,身穿白大褂,戴著眼鏡,整個人看上去很平和。就是這間幾平米的辦公室,接待了數不清的離世患者家屬。2011年,高杰成為聊城市人民醫院寧養院負責人,為那些癌癥患者提供臨終關懷服務,同時也為那些患者家屬提供哀傷輔導。
高杰今年60歲,從事哀傷輔導7年中,高杰和他的團隊接觸了數千個家庭,感受過數不清的喪親者的悲痛,這些悲痛令人動容,也令人反思。那些來到寧養院的家屬們或愁容滿面、或精神恍惚、或痛哭流涕,他們重復地訴說著他們的故事。喪親者群體里有失去妻子的丈夫,有失去父母的孩子……每個人的一生都要經歷這樣的時刻,很多人面對生離死別之后無法好好生活,那么哀傷輔導就顯得尤為重要。
高杰至今對一個失去妻子的丈夫印象深刻。丈夫名叫張亮(化名),妻子因為癌癥,生病一年后離世。妻子去世許久,張亮每次找到高杰,還是忍不住痛哭一場。高杰不會去打斷他,親人離世悲傷在所難免,作為一名哀傷輔導工作者,要做的最基本的就是傾聽,傾聽他們的悲傷,讓喪親者將悲傷的情緒表達出來。高杰說,并不是所有的喪親者都愿意將這種悲傷的情緒表達出來,就像張亮,作為一個男人,是不愿意在親朋好友以及子女面前哭泣的。這樣很難走出傷痛,有時幫喪親者完成悲傷任務也是哀傷輔導的重要工作。
匯聚的哀傷
失去親人哀傷不已,在高杰看來,這種哀傷中摻雜著很多情緒,有思念、有愧疚、有失落、有抑郁和焦慮……種種情緒匯聚成傷。
就如張亮,其實他的哀傷除了對妻子的思念,還有的是對妻子深深的愧疚感。兩人年輕時相識,一起為了家努力,后來兩人的矛盾漸漸多起來。妻子患上絕癥,張亮始終覺得是妻子日子過的不順心導致的,很后悔自己當初為什么不對妻子好一點。
還有家屬因親人離世抑郁焦慮,患者生病很長一段時間,對家屬來說是身心耗竭的過程,盡心盡力地照顧,卻是親人逐漸走向死亡,所以讓家屬們坦然面對親人離去的過程也是哀傷輔導的重要一步。
一對70多歲的老夫婦,丈夫被查出患上絕癥。丈夫一直有一個出去旅行的愿望。在高杰和同事的鼓勵下,妻子和丈夫一起去了青島、杭州等多個城市。丈夫離世后,妻子并沒有想象的那種悲痛,她說該做的都已做了。
高杰說,其實這種實現愿望的過程也是一個讓家屬坦然接受親人離去的過程。患者長時間生病,家屬已是一種身心耗竭的狀態,有些家屬就會選擇逃離,一個是金錢上的壓力,再就是精神上的壓力,有的付諸行動,有的強忍。有的人在家屬離世后萬分悲痛,這種悲痛里含著很多愧疚的心理,認為自己在其親屬生前做的不夠好,這種實現愿望的過程也算是一種補償。
慢慢調試獲得重生
親人離世,思念不會斷。但思念不等于傷疤。高杰說,走出傷痛并不是刻意回避,而是慢慢的調試,留下的是思念,將其他負面情緒一點點消磨,獲得重生。
去年,高杰接觸過一對感情深厚的夫妻,兩人相濡以沫36年。早年間丈夫王明曾外出學習兩年,兩人互通書信81封。妻子患重病后,丈夫一度接受不了。在妻子離世前,丈夫因為接受不了事實就找到了高杰,訴說自己與妻子點點滴滴的回憶。2017年11月份,妻子離開了這個世界。妻子離世后丈夫的悲痛達到了頂峰,久久不能走出傷痛,夜不能寐。高杰回憶,當時丈夫多次找到自己談心,還分享了他與妻子那81封“情書”。
高杰說,初讀書信時覺得平淡無奇,再讀時已是淚流滿面。書信中沒有浪漫的情話和海誓山盟的承諾,有的只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卻能感覺到互相的牽掛和濃濃的情誼。他說,有時候身邊的人離世,家屬走不出傷痛,可能分享給身邊其他人反而是一個更痛苦的過程,而將家屬與亡者找到一個新的連接點是寄托思念的好方式。在高杰的建議下,丈夫將與妻子的這81封書信制成了一本名為《兩地書》的書籍,將兩人聯系在一起,寄托對妻子的思念。
如今丈夫已走出失去妻子的悲痛,雖是陰陽兩隔,但每每看到這本兩地書,所回憶的都是美好的點滴。
失去孩子的母親
為喪親者做哀傷輔導并不是一帆風順,很多人不愿意溝通,這是一個普遍的現象,也成了喪親者走出悲痛的最大阻礙。
至今還讓高杰掛懷的是一位年輕的母親,拒絕與身邊所有人溝通,將對女兒的思念轉化為對身邊人的一種憤怒和恨意,這種恨意甚至波及到了高杰。那位年輕母親有一個五歲的女兒,高杰認識那位母親時孩子已患上重病。在生命最后的階段,這位母親和家人決定將孩子的眼角膜捐獻出去,讓孩子的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延續。當時高杰他們還幫忙聯系了紅十字會。可孩子去世后,這位母親開始后悔捐獻眼角膜,責怪父母、丈夫為何會同意做出這樣的事情。高杰說,其實那位母親并不后悔捐獻女兒的眼角膜,而是太過悲傷,產生了其他負面情緒。好多人不愿意溝通,他們把親人離世看成一種傷疤,不愿意把負面的情緒暴露出來,自覺不自覺地回避,欠缺情感的表白。還有人覺得說了好像代表自己不堅強,好像表示自己問題很多,擔心被人取笑。不愿溝通,這也是高杰做這么多年哀傷輔導工作最大的阻礙。
至今,高杰也不知道那位年輕母親是否已走出了悲痛,自己曾多次嘗試與這位母親溝通,但卻都欲言又止。
擺渡人的無奈和堅定
每周四下午,是高杰團隊的治愈時間。一起看電影,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訴說。
高杰說,自從從事這樣一份工作,每天晚上都會堅持出去走走,看看樹木花草和河流,舒緩一下情緒,經常接觸那些飽含痛苦的人們,難免會被他們的情緒所感染,并且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更能感同身受。“我們最開始做的時候,團隊里都是些年輕人,后來他們逐漸結婚生子,反而更能體會哀傷者的哀傷。”高杰說。
這個行業也有很多無奈和不被理解的地方。有人說他們的工作是不務正業,因為不能創造經濟價值。高杰并不這樣認為,病人離世,家屬沉浸在哀傷中,久而久之會引發各種疾病,反而會消耗一些醫療資源。這是其一,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讓喪親者走出哀傷,重拾對生活的勇氣和信心,這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價值,這也是他們一直堅定地走下去的理由。
高杰他們目前所做的哀傷輔導人群主要是喪失親人,其實不僅僅限于此,它包括任何的喪失所引發的哀傷情緒,“現在在南方一些城市的醫院有這部分內容,但在北方非常少,山東也僅有聊城這一家與寧養結合起來,未來的路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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