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遷建》第四集《遷》導演李寧

“我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時間只不過是考驗，種在心中信念絲毫未減。”借用《少年》的四句歌詞，略顯幼稚，但很貼切。拍片子不是一種野心，只是為了表達。

二月中旬，很榮幸調到項目組，記得第一次參加集體會議時，王主任在會議上提了我的名字“今年小李寧加入咱們這個團隊了。”作為一個新人，其實內心很是忐忑，在接到黃河灘區(qū)這個主題之前，我對“灘區(qū)”這個概念還是模糊的，這就需要我做大量的補課調研。因為一部紀錄片的調研工作，會給一部片子的成功奠定50%的基礎。

從定下來我要做第四集《遷》的那一刻，腦子里出現(xiàn)了許多畫面，像是《遷徙的候鳥》、《1942》里的那種宏大場面，當然，那是不現(xiàn)實的。

3月中旬，沿著黃河山東段，從東明一路到東營自上而下，調研了山東沿黃的7個市8個縣區(qū)，到一線去尋找我們“想要的”。做新聞的人所找的那個“想要的”叫選題，然而定位紀錄片的話所找的“想要的”不叫選題，那可能就是人物了。

本集中的主人物陳百振（陳叔），就是去菏澤鄄城調研的路上碰上的，那時陳叔正在黃河大堤放羊，遠遠的我就看到他。走近之后，坐在黃河大堤上和陳叔聊了起來，話很投機。一開始過來的時候，陳叔以為我們是壞人，對我們說：“你們是偷羊的不？”開始陳叔對我們很是提防，慢慢的放松警惕。“看著你長得不像是壞人”，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成朋友，就這樣陳叔成了我的拍攝對象。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攝制組與陳叔的生活完全融入到了一塊，有幾天回臺里寫稿，沒去陳叔家里，陳叔對我說：“閨女，幾天不見你們，還挺想你們嘞。”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消除他們的顧忌、拉近彼此的距離，以至于出來的故事和質感非常好，相反他就會拒絕跟躲避。

在拍攝過程中，“采訪”和“對話”兩個表現(xiàn)方式中，我毫不猶豫的選擇“拍對話”。陳百振的故事，幾乎很少的大頭采訪，全部都是我跟著陳叔放羊，他干什么我拍什么，我認為把他的日常生活記錄下來是至關重要的，如果你用采訪的形式，主人公就會緊張，不生動，畫面更是不鮮活。去拍人家，拍人家的生活，就要尊重人家的習俗、方言以及地方文化。

記得有次跟著陳叔放羊的時候，我問陳叔全名怎么稱呼，陳叔用菏澤鄄城的方言告訴我叫“陳北鎮(zhèn)”，以至于前期所有的文稿全部都是“陳北鎮(zhèn)”，總導演陳琛笑著問：“還有叫這個名字的嗎，我以為是一個鎮(zhèn)名呢，原來是個人名啊！”后來再去拍攝時，我問陳叔“鎮(zhèn)”是哪個“鎮(zhèn)”，陳叔說：“我不識字，是個振就行。”最后，我讓陳叔找來了他的身份證才恍然大悟，鄄城的方言原來“百”讀作“bei”，然后我就告訴陳叔說：“叔，以后再有人問你叫什么名字，你就給人家說你是百歲老人的‘百’，振動的‘振’”。教了幾遍陳叔終于記住了。

我想如果為了拍攝而拍攝就會失去人情味，我在思考，能為陳叔一家做點什么呢？

在陳叔家里時間長了，我能感受到“羊”幾乎是陳叔的全部，陳叔說：“每天放個羊可以多吃兩個饅頭，如果不養(yǎng)羊了，慢慢地就閑死了，人不能閑著。”我們就開始聯(lián)系遷建辦，聯(lián)系村黨支部書記，看看針對這些養(yǎng)殖問題有沒有什么相關的政策，也想盡自己的微薄之力，看能不能幫助到他們。后來遷建指揮部的劉國華主任給了答復：“等都搬上新家后，老村復墾后可以圈一塊地，養(yǎng)些雞鴨牛羊”。

陳叔得到這個消息后，轉臉的那一抹微笑被攝像機記錄了下來，這組鏡頭就是對攝制組最好的回報。

初見楊玉田(本集中的主人物)時，我就被他臉上的笑容所打動。走進他的家里，楊玉田正嫻熟地做著家務，旁邊床上坐著楊玉田的愛人，由于患有尿毒癥并伴有肢體二級殘疾，部分肌肉已經發(fā)生萎縮和浮腫。楊玉田的母親患有腦溢血，和愛人一樣常年臥病在床，都失去了勞動力。在堂屋的墻上掛著一副素描景物畫，因為我從小學習美術，對素描靜物是很有感情的，楊玉田告訴我這畫是他女兒楊娣畫的，楊娣也是學習的美術。經過楊玉田的介紹，我們見到了楊娣，她比我小四歲，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里，讓我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如此的活潑開朗。更讓我佩服的是楊娣大學畢業(yè)后，又回到了她自己的家鄉(xiāng)，去了扶貧辦工作，楊娣告訴我：“我自己是貧困家庭，我想幫助更多人像我們家一樣的人。”很多東西都是從生活來的，很多你認為是弱勢群體，認為他們是弱者，我覺得他比我們要偉大。

除了這些細節(jié)，我更在意的是他們生活的情緒，這是一些在生活不起眼，甚至不會引起你任何好奇心的東西。恰恰這些都可以增加紀錄片的想像力、氣氛、美感。

  

經常跟我們的導演統(tǒng)籌喬明輝聊到楊玉田的故事，我們喬老師說過最多的是，如果你們看到楊玉田的故事，可憐他，那這個人物就是失敗的。通過楊玉田的故事，他的心態(tài)更能打動人。從楊玉田身上我們能到看他的精神層面的東西，那是一股勁、一個能量環(huán)，可以讓人肅然起敬，打心底里佩服，而不是可憐。

后記

在這次的創(chuàng)作中，我學會了凝視，不爭、不搶、不卑、不亢，生活固然很難，但要看到生活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