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日報
2025-05-31 09:03:05
原標題:榴花詞韻浴芳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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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榴花詞韻浴芳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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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的起源有多種說法,孕育了形式多樣的風俗活動,延至宋代,則完成了從民間習俗到文化符號的蛻變。宋詞將端午的自然意象、民俗風物、歷史記憶與文化想象熔鑄成璀璨的文學景觀,展現出深沉的生命意識與家國情懷。
宋代詞人善于捕捉端午時節的自然物候,將其轉化為富有哲思的審美意象。最常見的便是石榴花。這個“五月花神”在蘇軾《阮郎歸·初夏》詞中呈現為“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以鮮艷的紅色點燃夏日的激情。其灼灼花影不僅是季節的標識,而且暗合端午“陽極之節”的陰陽觀念。在古人眼中,五月為“惡月”,如火的榴花恰以旺盛的生命力,象征驅邪避兇的愿景。韓元吉《謁金門·重午》“獵獵風蒲吹翠羽,楚天梅熟雨。……雙葉石榴紅半吐,倩君聊寄與”,通過對梅子成熟和石榴花的描寫,抒發了作者對生命成長的渴望和對愛人的思念之情,也表達了歲月流轉、韶華易逝的無限感慨。歐陽修《漁家傲》中“五月榴花妖艷烘,綠楊帶雨垂垂重。……葉里黃鸝時一弄。猶瞢忪,等閑驚破紗窗夢”的詞句,勾勒出紅色榴花與綠色垂楊的色彩交響,而雨滴滑落綠楊枝頭的沙沙聲,以及窗外樹叢中黃鸝鳥兒鳴唱聲,也打破了紗窗后手持雙鳳絹扇的女子的美夢。這些意象組合再現了端午時節的自然景觀,通過視聽通感的藝術手法,將物候特征映射為對生命本質的追問。
龍舟競渡、葦葉包粽、五色絲纏、艾草懸門等端午習俗,在宋代詞人具象化的場景描繪下,凝結為充滿象征意義的符號系統,既擔負著驅邪納吉的實用功能,又蘊含著祈福迎祥的精神寄托,彰顯出儀式性與娛樂性的雙重特質。黃裳以“紅旗高舉,飛出深深楊柳渚。鼓擊春雷,直破煙波遠遠回”(《減字木蘭花·競渡》)的視覺描寫,渲染出鼓棹聲、吶喊聲此起彼伏的熱烈氛圍,這些躍動的龍舟不僅是競技的載體,更化作流動的圖騰,寄托驅邪納福的古老祈愿。劉過的《沁園春·觀競渡》也形象地刻畫出“魚龍噴薄,呼聲賈勇,地裂山摧”的“爭標奪勝”場面,記述了“香黍纏絲,寶符插艾”的習俗。楊無咎《齊天樂·端午》中的“角黍包金,菖蒲泛玉,風物依然荊楚”,傳遞著荊楚地域人們歡度節日的濃郁意味。蘇軾的《浣溪沙·端午》中女子“輕汗微微透碧紈,明朝端午浴芳蘭。……彩線輕纏紅玉臂,小符斜掛綠云鬟。佳人相見一千年”,生動展現了端午節的風俗,尤其是“佳人相見一千年”一句流露出詞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宋代的社會現實也讓端午節逐漸褪去民俗色彩,成為文人寄托家國憂思、重構文化認同的載體。劉辰翁《摸魚兒·和中齋端午韻》中慨嘆“醒復醒,行吟澤畔,焉能忍此終古”,道盡身世漂泊之痛。吳文英《澡蘭香·淮安重午》通過“黍夢光陰”的時空折疊,將個人情思編織進家國興亡的宏大敘事。陳與義流寓兩湖一帶時,恰逢端午,憂嘆時局,寫下了《臨江仙》:“高詠楚詞酬午日”,但南渡兒女“無人知此意,歌罷滿簾風”,自己又“萬事一身傷老矣”,面對“酒杯深淺去年同”,只好“試澆橋下水,今夕到湘中”。將飄零之苦銘刻在時序的文化基因中,使得端午成為中華文化中跨越時代的家國精神象征。
宋詞中的端午書寫,通過自然、民俗、歷史三重維度的交織,營造了立體的審美空間。自然意象的瞬時性與歷史記憶的永恒性在詞作中碰撞,民俗儀式的集體性與個體情感的獨特性形成張力,共同構建起端午節習俗的文化復合體,為我們提供了理解傳統節日文化意蘊的詩意路徑。
(作者為山東大學文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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